定北侯府的婚房刚挂上红绸，白若雪就踩着梯子，指挥赵铁柱往次卧里搬箱子。她穿着件石榴红的短袄，裙摆上沾着点稻草——那是从装糖葫芦的筐上蹭的，手里还攥着张清单，上面用朱砂写着“仓库扩容计划”，第一条就是“次卧堆放爆款商品”。
“往左点！对对！”她的声音比贴喜字的小厮还脆，指着墙角的位置，“那箱‘战神同款’糖葫芦放最里面，别被太阳晒化了糖壳！”
赵铁柱抱着个半人高的木箱，吭哧吭哧往次卧挪，铠甲上的红缨都歪了：“郡主，这可是您的婚房啊！把次卧改成仓库，将军知道了怕是要...”
“他知道了才好呢！”白若雪从梯子上跳下来，差点踩到地上的算盘，“昨天清点库存，‘贵妃祈福贴纸’卖断货了，新做的五千张没地方放！难道堆去西市让王二麻子偷？”
南宫翎刚从宫里回来，就看见院子里堆着七八个大箱子，老忠正踮着脚往箱子上贴“易碎”标签（其实是画着个哭脸的糖人）。他皱了皱眉，银甲上的露水蹭在朱漆门框上，留下道水痕：“这是做什么？”
“扩建仓库啊！”白若雪冲他晃了晃手里的清单，纸角被风吹得哗啦响，“你看，‘反向祈福墙’带火了多少周边？‘战神护妻’糖画卖了三百个，‘贵妃同款’小哭脸香囊订单排到下个月，不腾地方怎么行？”
她拉着南宫翎往次卧走，刚推开门，一股混合着山楂、香料和纸张的味道扑面而来。原本该放梳妆台的地方，堆着半人高的糖葫芦筐，红绸被压在筐底，只露出个角；原本挂字画的墙，被白若雪钉了十几个木钩，挂满了印着“定北侯府祈福专用”的红绸带；连床脚都塞满了装泥人的木箱，每个泥人都捏成南宫翎举着长枪的样子，只是脸被捏成了圆滚滚的糖球。
“你看，”白若雪指着角落里的空隙，眼睛亮得像两颗新做的糖球，“还能再塞两箱！等这批货卖完，咱们就把隔壁的空房也改成仓库，保证比西市的货栈还气派！”
南宫翎的视线扫过那些贴着他画像的商品，又落在被挤到窗边的描金梳妆台——那是皇帝御赐的，现在上面堆满了账本和算盘，珠子是用山楂核做的。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这是婚房。”
“我知道啊！”白若雪从筐里拿出串糖葫芦，塞到他手里，“正因为是婚房，才安全！放这儿谁也不敢偷，比雇十个看守还管用！你看这泥人，昨天放库房被老鼠啃了两个，放这儿肯定没事！”
正说着，小红抱着卷红绸跑进来，差点被地上的木箱绊倒：“郡主！将军！喜娘来了，说要教您俩洞房礼仪呢！”
“教什么教？”白若雪把红绸往泥人身上一盖，“让她先去西市练练怎么吆喝卖‘洞房同款’喜糖，卖得好我再学！”
喜娘跟着走进来，刚跨过门槛就被脚下的稻草滑倒，手里的礼仪册子“哗啦”散了一地。她看着满屋子的商品，老花镜差点掉下来：“郡、郡主！这是您的婚房啊！怎么堆成这样？”
“不然堆哪儿？”白若雪弯腰帮她捡册子，指尖沾着的糖霜蹭在封面上，“等我赚够钱，买个别院专门当仓库，到时候再把这儿收拾成金銮殿都行——现在先委屈委屈，让商品们住几天豪宅。”
南宫翎看着喜娘铁青的脸，突然伸手把白若雪往身后拉了拉，声音平淡无波：“她高兴就好。”
喜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赵铁柱塞了串糖葫芦堵住嘴：“大娘您尝尝，这可是将军亲手穿的，甜得很！郡主说了，吃了就不生气了！”
等到月上中天，婚房里终于安静下来。白若雪趴在南宫翎怀里，手里还攥着本账本，上面记着“次卧仓库入库清单”，字迹歪歪扭扭。南宫翎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视线越过她的头顶，落在次卧门后的阴影里——那里堆着半箱“战神护妻”主题的风车，风一吹就“吱呀”转，像在唱小曲。
“若雪，”他低声道，“夜里起夜当心点，别被箱子绊倒。”
“知道啦。”白若雪在他怀里蹭了蹭，声音含糊得像只猫，“我的商品比金子还金贵，绊倒我也不能绊倒它们...唔，明天得在箱子上贴反光条（其实是浸了油的布条）。”
南宫翎无奈地笑了笑，帮她把账本放到床头的小几上，上面还堆着三个没卖完的泥人，个个举着糖葫芦，像在站岗。
三更天的时候，南宫翎被尿意憋醒。他轻手轻脚地起身，生怕吵醒怀里的白若雪。月光从窗棂钻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次卧的门没关严，露出条黑漆漆的缝。
他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咚”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哗啦”的滚动声——他的小腿撞到了个圆滚滚的东西，那东西顺着地板滑出去，撞在对面的箱子上，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嘶——”南宫翎疼得倒吸口凉气，低头一看，月光下，个裹着糖壳的糖葫芦滚到了墙角，上面还沾着他的鞋印。
“怎么了？”白若雪猛地坐起来，头发睡得乱糟糟，像团揉皱的红绸。她揉着眼睛往地上看，突然“哎呀”一声，光着脚就跳下床，“我的‘战神至尊版’糖葫芦！那是用最大的山楂做的，卖二十文一串呢！”
她捡起地上的糖葫芦，心疼地吹了吹上面的灰，又蹲下身检查箱子：“还好没撞坏里面的‘贵妃祈福贴纸’，不然损失可大了！”
南宫翎看着她光脚踩在稻草上，裙摆扫过满地的商品，突然觉得自己的小腿好像没那么疼了。“若雪，”他弯腰想扶她起来，却被个硬邦邦的东西硌了手——是本用红绸包着的账本，上面写着“婚房仓库收支明细”。
“将军，你小心点！”白若雪一把抢过账本，像护着宝贝似的抱在怀里，“这底下压着‘反向祈福’主题的风车，被你踩坏了，明天怎么卖给张大妈的小孙子？”
南宫翎低头，果然看见自己脚边有个纸风车，扇叶上印着他堵宫门的画像，旁边还写着“买风车送战神护佑”。他这才发现，从床边到门口，几乎没下脚的地方，全是各种商品，像走迷宫似的。
“这是婚房。”他又说了一遍，声音里带着点哭笑不得的无奈。
“我知道啊。”白若雪把风车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摆正，“等这批货清了库存，我就把这儿收拾干净，给你腾地方放铠甲——不过你的铠甲也能出租当拍照道具，一小时五文，放这儿也不亏。”
南宫翎扶着额头，突然觉得北境的战场都比这婚房好走。他弯腰抱起白若雪，往床边走，脚下踢到了三个泥人，发出“咚咚”的响声，像在敲鼓。
“你看你，”白若雪在他怀里拍了拍他的胸口，“说了让你小心点，这泥人是赵铁柱托人捏的，说要送给北境的兄弟当念想，弄坏了他得哭三天。”
南宫翎把她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边，看着满地的商品在月光下泛着轮廓。他征战多年，睡过雪地，躺过战壕，却从没见过哪个婚房被改成这样——与其说是仓库，不如说是个小型庙会，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
“将军，”白若雪拉了拉他的袖子，声音软下来，像颗融化的糖球，“是不是觉得太乱了？等我赚够买十车山楂的钱，就不堆这儿了，好不好？”
南宫翎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里面映着窗外的月光，还有点没睡醒的迷蒙。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沾到点稻草：“不乱。”
“真的？”
“真的。”他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吻，带着点糖葫芦的甜香，“只要你别让我半夜起来踩地雷就行。”
白若雪“噗嗤”笑了，伸手搂住他的脖子：“那我明天让小红在地上画路线图，标上‘安全通道’，保证你起夜不迷路！”
南宫翎没说话，只是抱着她躺下，耳边传来风车转动的“吱呀”声，还有糖葫芦筐里山楂偶尔滚动的轻响，像支奇特的催眠曲。他看着帐顶的红绸，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至少，他的小姑娘在身边，就算被商品包围，也比空荡的侯府温暖。
第二天一早，小红推开婚房的门，差点被门口的“路线图”绊倒。那是用白石灰画的，从床边蜿蜒到门口，旁边还写着“将军专用通道”，沿途的商品上都贴了小旗子，像战场上的路标。
“郡主！将军！”小红举着个食盒喊，里面是刚做好的糖糕，“西市的百姓都等着买‘婚房仓库’限定款糖葫芦呢！说是沾了喜气，比平时甜三分！”
白若雪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抓起外套就往次卧跑，边跑边喊：“来了来了！把那箱‘喜糖同款’山楂搬出来，今天买一送一！”
南宫翎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歪歪扭扭的路线图，突然低笑出声。他起身下床，小心翼翼地沿着路线图走，没踩到任何商品，像在走一条甜蜜的迷宫。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照在满屋子的商品上，红的山楂，绿的糖纸，黄的风车，像撒了一地的彩虹。远处传来百姓的欢笑声，还有白若雪响亮的吆喝声，南宫翎站在门口，突然觉得，这婚房仓库，好像也没那么离谱——至少，里面装满了他的小姑娘的欢喜，甜得像刚裹好的糖球。
老忠路过门口，看着里面的景象，忍不住笑着摇头：“这郡主啊，真是走到哪儿把生意做到哪儿...不过啊，将军眼里的笑意，比仓库里的糖球还甜呢！”
赵铁柱扛着箱子从旁边经过，听见这话，探头往里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南宫翎帮白若雪扶稳了歪倒的糖葫芦筐，动作温柔得像在北境拂去落在她发上的雪花。他咧嘴一笑，转身往院子里跑：“将军！末将把‘婚房同款’箱子都搬来了，印上‘战神护佑’四个字，保证好卖！”
婚房里的笑声混着算盘声，飘出窗外，惊飞了檐下的麻雀。阳光穿过商品的缝隙，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银子，亮晶晶的，裹着这对欢喜冤家的烟火气，甜得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