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八,大靖朝的暑气如同一口倒扣的紫铜火锅,将整个京城捂得密不透风。白若雪的\"战神牌沙冰\"摊前虽说被平民百姓围得水泄不通,可那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与铜锅里冰块碰撞的脆响,却愣是没引来一顶绣着金线的贵族轿子。阿三蹲在褪色的遮阳伞下,用沾满糖霜的袖管抹了把额头的汗,瞅着街口那顶四抬大轿第三圈晃过,终于忍不住凑到白若雪身边,哭丧着脸道:\"雪姐,您瞧那李尚书家的轿子,跟装了风火轮似的在街口打转,愣是把咱这摊儿当瘟疫铺子绕着走呢!\"
白若雪正用枣木勺搅动着紫铜桶里的沙冰,闻言手猛地一顿。桶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木纹滑落,在滚烫的空气里瞬间蒸发成白雾。她顺着阿三的目光望去,只见隔壁绸缎庄老板家的小儿子正捧着碗金箔冰酪路过,那冰酪盛在巴掌大的白玉碗里,上面撒着细碎的金箔,阳光一照,晃得人眼睛生疼。她\"啪\"地将木勺磕在桶沿上,溅起的冰水珠在半空就化作热气:\"嫌便宜?行啊,本郡主倒要看看,是他们冰窖里的玉露金箔厉害,还是我这西瓜沙冰能治他们的穷讲究!\"
王大娘挎着个漏了底的柳编菜篮凑过来,瞅着白若雪气鼓鼓的模样,忍不住啧啧道:\"我的好郡主,不是大娘说你,那些个贵族老爷夫人,哪个后院没个三丈深的冰窖?藏着从岭南运来的玉露,用南海的珍珠封口,谁还稀罕咱这河滩边儿的西瓜啊?\"
\"您老这就外行了!\"白若雪眼睛亮得像淬了冰,一把将王大娘拉到摊位后,指尖沾着的蜂蜜在麻布围裙上印出黏腻的痕迹,\"他们哪里是嫌西瓜,分明是嫌没排面!阿四,你麻溜儿地去东街'蜜香斋',给我称十斤顶好的槐花蜜,就要那刚割的头茬,带蜂巢的!阿三,把战神送来的西瓜挑最大的,给我雕成球,要圆得跟李富贵他娘过寿时戴的珍珠髻似的,差一丝一毫我拿你是问!\"
半个时辰后,白若雪的摊位前竖起块崭新的柏木板,上面用朱砂写着龙飞凤舞的大字:\"透心凉战神沙冰——选用战神亲送西域贡瓜,淋天山雪蜜,配瑶池碎冰!\"阿三阿四俩小子捧着从当铺淘来的雕花玉碗,碗里的西瓜球被雕得滚圆,红得像刚从炉子里取出的红玛瑙,漂在琥珀色的蜜水上,旁边撒着亮晶晶的碎冰,阳光一照,竟真有了几分瑶池仙露的仙气。
阿四戳了戳碗里的西瓜球,挠着后脑勺嘟囔:\"雪姐,这瓜明明是战神大人从城郊瓜田拉来的,昨儿我还帮着卸车呢,咋就成西域贡瓜了?咱这不算骗人吧?\"
\"懂个啥!\"白若雪照着阿四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拍得他草帽都歪到了后脑勺,\"那些贵族耳朵挑着呢,听见'西域''天山'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越听不懂越觉得金贵!咱这叫'饥饿营销战略',跟你卖糖葫芦得吆喝'又甜又脆'一个道理,只不过咱这吆喝得更讲究!\"
正说着,李富贵摇着把象牙折扇晃悠过来,扇面上画着的仕女图被他扇得哗啦作响。瞥见摊位前的阵仗,他鼻孔里哼出两声,玉扳指在阳光下闪着光:\"呵,也就你们这些土包子把西瓜当宝贝,本公子只喝府里冰窖藏的琼浆玉露,那可是用南海鲛人泪兑的,喝一口能长生不老!\"
白若雪嘴角勾起冷笑,冲阿三飞快眨了眨眼。阿三立刻心领神会,嗷一嗓子捂着胸口就往地上倒,脑袋撞在青石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嘴里还吐着提前备好的糖霜沫子:\"热死我了...热死我了...给我一口沙冰...不然我要去阎王殿报到啦——\"
阿四见状,立刻扑到阿三身边,哭得惊天动地,唾沫星子溅了阿三一脸:\"哥!你可不能死啊!咱娘还等着咱赚银子娶媳妇呢!你死了谁去挑水劈柴啊!\"他手忙脚乱地撬开阿三的嘴,从旁边碗里舀了大勺沙冰就灌进去,动作猛得差点把阿三的牙磕掉。
说来也怪,阿三喉头一动,猛地坐起身,跟装了弹簧似的蹦起来,脑袋差点撞到遮阳伞的伞骨,扯开嗓子喊道:\"哇!这沙冰是琼浆玉露吧!比仙丹还灵!我现在感觉能一口气从朱雀门跑到玄武门,再爬三圈城墙,顺便把城门楼子上的匾额给擦了!\"
围观的百姓\"哗\"地炸开了锅,卖菜的张大娘手里的黄瓜都掉在了地上,看着刚才还\"奄奄一息\"的阿三活蹦乱跳,眼神里全是惊奇。白若雪趁机站上木箱,扯着嗓子吆喝,声音盖过了旁边茶馆的评书声:\"都瞧见了吧!中暑濒死,一碗沙冰原地复活!西域贡瓜配天山雪蜜,消暑神品,童叟无欺!吃了我的沙冰,夏天不中暑,冬天不怕冷,春天能发芽,秋天能结果!\"
恰在此时,太傅夫人的八抬大轿缓缓停在街口。轿帘被一只戴着翡翠护甲的手掀开一角,凤眸扫过活蹦乱跳的阿三,语气带着三分怀疑七分不屑:\"真有这么神?别是你们唱的双簧吧?我可听说了,昨儿个西街有个卖大力丸的也是这么演的。\"
\"夫人您这话说的!\"白若雪捧着玉碗就凑过去,碗里的西瓜球晃悠着,\"您瞧这瓜球,颗颗如珠;这蜜水,色如琥珀;这碎冰,亮如瑶池落雪。您尝一口,保准从嗓子眼凉到脚底板,比您府里冰窖的玉露痛快十倍,关键是喝了不上火,不像那玉露,喝多了要长口疮!\"
太傅夫人将信将疑地舀了勺沙冰送进嘴,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头上的金步摇都跟着晃了晃:\"哎哟!这甜味不齁人,冰凉爽口,还带着股槐花清香,比我家那用珍珠粉调的玉露好喝多了!早知道我就不花大价钱买岭南的玉露了,净糟蹋钱!\"
李富贵在一旁看得脸色铁青,嘴唇都快咬出血了,硬着头皮挤过来,象牙折扇敲得摊位木板咚咚响:\"给本公子也来一碗!\"
\"不好意思啊李公子,\"白若雪晃了晃手里的银勺,勺柄上还沾着点蜂蜜,\"这是贵族专享款,十两银子一碗。\"
\"十两?!\"李富贵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声音尖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怎么不去抢!十两够买一亩地了!\"
\"嫌贵?\"白若雪耸耸肩,指了指木牌,指甲上还留着昨天染的凤仙花红,\"西域贡瓜从千里之外运来,路上死了三匹骆驼;天山雪蜜是采蜜人拿命换的,要爬过万丈悬崖;再说了,这可是战神牌的,配您李公子的身份,十两算便宜了!您瞧这玉碗,还是我从当铺高价收的呢!\"
太傅夫人一听,立刻掏出个沉甸甸的荷包,上面绣着的凤凰都快被金子压变形了:\"给我来五碗!我要带回府给老爷和小姐都尝尝,让他们也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消暑神品!\"其他贵族见状,生怕落了面子,纷纷掏出银子抢购,有拿金锭的,有拿玉佩抵账的,生怕慢一步就被人瞧出买不起。短短三天,十车西瓜被抢购一空,阿三阿四数钱数得手指都打了结,嘴里还念叨着:\"十两一碗...十两一碗...够买多少串糖葫芦啊...\"
夕阳西下时,南宫翎牵着黑马出现在摊位前,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手里拎着十串红彤彤的糖葫芦,糖壳在余晖里闪着光。看着空空如也的瓜车,他挑眉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听说有人把本王送的西瓜卖了十两一碗?这生意做得,比本王打胜仗赚的还多。\"
白若雪正擦着汗,闻言笑盈盈地递过一碗普通沙冰,碗沿还沾着点蜂蜜:\"战神牌嘛,自然得配贵族价。请您老尝尝,不要钱!就当是感谢您送的西瓜啦!\"
南宫翎接过沙冰,却顺势握住她的手,指尖触到她因忙碌而发烫的皮肤,那温度像烙铁似的烫了他一下。他看着她被汗水浸湿的额发,轻声道:\"不要钱?那用你抵账如何?\"
\"抵什么账?\"白若雪心里咯噔一下,佯装镇定地抬眼,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映着夕阳的金辉和她的影子。
南宫翎凑近一步,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带着一丝沙场特有的清冷:\"抵本王一辈子的沙冰钱,再加十车糖葫芦,换你做本王的夫人,可愿?\"
白若雪的脸颊\"腾\"地红透,像刚从锅里捞出的糖球,想抽手却被他握得更紧。夕阳的金辉洒在两人身上,将南宫翎眼底的温柔镀上一层暖光。她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忽然噗嗤笑出声,露出两颗小虎牙:\"成交!但糖葫芦得是加了辣椒面的,不然我可不干!”
三日后,京城茶馆酒肆都在传新段子:\"听说了吗?落魄郡主靠一碗沙冰嫁战神啦!可不是嘛,连皇上都笑着说:'这俩活宝,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还听说啊,战神大人亲自给郡主举遮阳伞,那画面,啧啧...\"白若雪的沙冰摊成了京城第一\"网红\"打卡地,每天都有提着鸟笼的少爷、坐着花轿的夫人慕名而来,甚至还有人从城郊赶来,就为了尝一口\"能治中暑\"的战神沙冰。
某个酷热的午后,白若雪靠在遮阳伞下,看着南宫翎笨拙地给客人舀沙冰。他一身玄甲未卸,甲片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却小心翼翼地用银勺舀着西瓜球,生怕弄碎了似的。时不时被客人调侃\"战神大人舀沙冰的手比握长枪还稳\",他却只冷着脸哼一声,耳根却悄悄泛红,像熟透的桃子。
白若雪忽然觉得,从人人嫌弃的失势郡主到战神夫人,好像真的没那么难。她有满脑子让人捧腹的脑洞,能把猪油卖成神油,把西瓜雕成仙品;而他有随时能拉来十车西瓜的实力,和藏在冷面下的温柔,愿意陪她在街头卖沙冰,任她调侃。
阳光透过遮阳伞的缝隙,落在两人之间的玉碗里,那碗晶莹的沙冰折射出七彩光芒,像极了他们未来生活的模样——充满了意想不到的反转,有街头叫卖的烟火气,也有沙场点兵的豪气,却又甜得恰到好处。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就像这永不落幕的夏日,注定要在京城的大街小巷,留下更多啼笑皆非却又温暖人心的印记。或许下一个酷暑,白若雪又会想出什么新奇玩意儿,而南宫翎依旧会笑着送来十车原料,顺便问一句:\"这次赚的钱,够换本王做夫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