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的鎏金兽首香炉腾起袅袅青烟,卫蓁蓁望着手中的鎏金护甲,指尖轻轻划过凸起的缠枝莲纹。这是容珩昨日命尚宫局送来的,说是为今日太后寿宴所备。殿外传来宫女们细碎的脚步声,夹杂着礼乐司演练《千秋岁》的曲调,本该是一派祥和,她却莫名心悸。
“娘娘,该去慈宁宫了。”青梧捧着凤冠上前,镜中倒影里,少女的脸色比东珠还要苍白。
卫蓁蓁任由凤冠压上发间,沉甸甸的重量让她想起昨夜萧沅的密报——三日前在军营缴获的叛军名单里,竟有太后宫中的掌事太监。可今日是太后六十大寿,满朝文武与藩国使臣皆在,容珩特意叮嘱她,务必按原计划出席。
“陛下已经去慈宁宫了?”她起身时,广袖扫过妆奁,将半支野蔷薇簪子碰落在地。
青梧捡起簪子,犹豫道:“萧将军在殿外候着,说是要护送娘娘。”
卫蓁蓁望着簪子上褪色的花瓣,十二岁那年萧沅送她这支簪子时,说野蔷薇虽不如牡丹华贵,却最是坚韧。她将簪子别回发髻,转身时凤冠上的流苏晃出细碎的光。
慈宁宫前殿
“臣妾给母后请安,愿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卫蓁蓁跪下行礼,余光瞥见容珩端坐在龙椅上,明黄龙袍上的金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今日特意戴了太后亲赐的和田玉扳指,却始终握着腰间的玄铁剑穗。
太后端起茶盏轻抿,凤纹护甲敲在盏沿发出脆响:“难得你有心。哀家听说,西北流民安置的事,你出了不少力?”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通传声:“北境藩王使臣献寿礼——九曲玲珑匣!”
鎏金檀木匣被四名侍卫抬入殿中,匣子表面嵌满夜光琉璃,随着脚步流转出诡谲的光芒。卫蓁蓁的指尖骤然收紧,那琉璃的纹路竟与军营中假虎符上的火漆如出一辙。
“此匣需以太后生辰八字为钥,方能开启。”使臣说着,取出一枚刻着“寿”字的玉牌。
容珩突然起身,玄铁剑出鞘三寸:“且慢——”
变故陡生!玉牌插入匣中瞬间,琉璃纹路猛地裂开,十二支淬毒的弩箭呈扇形激射而出,目标直指太后与卫蓁蓁!
生死一瞬
“小心!”萧沅的银枪破空而来,枪尖挑飞三支弩箭。他旋身将卫蓁蓁护在怀中,玄甲挡住背后射来的箭矢,闷哼声混着金属撞击声,震得她耳膜发疼。
容珩的玄铁剑已斩断两名侍卫的咽喉,龙袍翻飞间,他足尖点地跃上檀木匣,剑锋刺入机关枢纽。琉璃炸裂的脆响中,暗藏的毒烟喷涌而出,他反手扯下龙袍下摆捂住卫蓁蓁口鼻,自己却呛得咳出血沫。
“陛下!”卫蓁蓁看着他染血的嘴角,指甲深深掐进他掌心。
混乱中,使臣突然拔出藏在袖中的短刃,直取容珩后心。萧沅的银枪擦着卫蓁蓁耳畔飞过,精准穿透使臣咽喉。温热的血溅在她的凤冠上,东珠坠子随着剧烈的心跳摇晃不止。
“护驾!护驾!”殿前侍卫终于涌入,将剩余刺客团团围住。卫蓁蓁却注意到,太后身边的掌事太监正悄悄往殿后挪动,袖中露出半截紫色火漆。
暗流汹涌
“把人拿下!”她突然出声,凤印重重拍在案几上。掌事太监脸色骤变,转身欲逃,却被容珩掷出的玉扳指击中后心,顿时瘫倒在地。
殿内渐渐安静下来,唯有容珩粗重的喘息声。他松开捂住卫蓁蓁的手,染毒的掌心已经发黑。卫蓁蓁抓起案上的金剪,毫不犹豫地划开他的衣袖,露出手臂上青紫的毒纹:“传太医!快传太医!”
“无妨。”容珩按住她颤抖的手,却在触及她眼角的泪时,声音软了下来,“当年在西域,你不是学过解毒?”
萧沅突然上前,扯开自己的衣襟。他心口处狰狞的旧疤旁,新添了三道弩箭擦伤:“末将也中了毒,娘娘一并解了吧。”
卫蓁蓁看着两人交叠在她面前的手,一个带着龙纹的尊贵,一个布满战场的茧子。香炉里的龙涎香混着野蔷薇的气息,熏得她眼眶发酸。她取出袖中银针,指尖却在颤抖——这毒是西域巫蛊一脉的“千机引”,当年她师父便是因此丧命。
慈宁宫偏殿
“此毒需以心头血为引。”太医跪在地上,额头磕得青砖作响,“可陛下万金之躯,娘娘...”
“用我的。”卫蓁蓁与萧沅同时开口。
容珩猛地抓住她手腕:“放肆!你当朕是死人?”他夺过银针,刺入自己心口,鲜血顺着针尖滴入药碗,瞬间将碧绿的毒汁染成墨色。
萧沅沉默着接过药碗,仰头饮尽。卫蓁蓁看着他喉结滚动,想起十二岁那年,他也是这样倔强地替她挡下太子府的恶犬,哪怕腿上咬出个血窟窿,还笑着说野蔷薇不怕疼。
“都出去。”容珩挥退众人,龙袍下的伤口仍在渗血。他伸手抚上卫蓁蓁染血的凤冠,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当年母后临终前,让朕护着你。可这些年,朕...”
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萧沅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陛下,刺客招了,幕后主使是...”
“不用说了。”容珩松开手,将染血的玉扳指塞回卫蓁蓁掌心,“去看看太后吧,她受惊了。”
寿宴残局
卫蓁蓁走进正殿时,太后正盯着满地狼藉的琉璃碎片出神。掌事太监已经被杖毙,鲜血顺着青砖缝隙蜿蜒,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
“母后受惊了。”她福身行礼,却被太后一把抓住手腕。
“你可知,那九曲玲珑匣本是哀家当年的陪嫁?”太后的指甲掐进她肉里,“三十年前,先皇也是用这匣子,除掉了意图谋反的权臣。”
卫蓁蓁浑身发冷。她终于明白,为何容珩明知有危险,仍坚持让她出席寿宴——这根本是一场引蛇出洞的局,而她和萧沅,都是棋盘上的棋子。
“哀家老了。”太后松开手,凤冠上的珍珠簌簌掉落,“可有些人以为,哀家就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卫蓁蓁,你比哀家当年更像皇后。”
夜至未央
卫蓁蓁回到椒房殿时,案头摆着两碗药。一碗是容珩命尚膳监送来的安神汤,一碗是萧沅悄悄留下的伤药,碗底压着片新鲜的野蔷薇花瓣。
青梧端着水盆进来,犹豫道:“娘娘,萧将军在宫墙外守了三个时辰了。陛下刚才也来过,见您歇着,便留了这个。”她递上一枚新刻的玉扳指,龙纹里嵌着半颗野蔷薇形状的红宝石。
卫蓁蓁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凤冠虽已摘下,鬓角仍沾着干涸的血迹。她想起寿宴上容珩染血的龙袍,想起萧沅为她挡箭时后背的颤抖。野蔷薇的香气混着龙涎香,在殿内纠缠不去,像极了她此刻纷乱的心。
窗外传来更鼓声,三更已至。她披上斗篷走向宫墙,月光下,萧沅的玄甲泛着冷光,而远处的乾清宫,容珩的明黄龙袍正映着案头未熄的烛火。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却同样滚烫地灼着她的心房。
“娘娘小心风。”萧沅察觉到动静,转身时银枪上的蔷薇纹闪过微光。
卫蓁蓁走到他身边,望着宫墙外连绵的灯火:“你说,野蔷薇和龙涎香,能共存么?”
萧沅沉默良久,将披风披在她肩上:“末将只知道,野蔷薇生在悬崖峭壁,最不怕的就是风雨。”
乾清宫方向突然传来钟声,容珩的声音穿透夜色:“卫蓁蓁!”
她转身时,看见皇帝提着玄铁剑疾步而来,龙袍下摆沾满露水。萧沅下意识地挡在她身前,银枪与玄铁剑在月光下对峙,剑拔弩张间,却听容珩说:“陈侍郎的余党劫了天牢,朕要你...随朕一起。”
卫蓁蓁望着两人眼中同样的坚决,忽然笑了。她从发髻取下野蔷薇簪子,别在容珩的龙袍上,又将玉扳指套回萧沅手上:“走,去把那些蛀虫一网打尽。”
夜色里,野蔷薇的香气与龙涎香终于融为一体,随着三人远去的身影,融进了京城沉沉的夜色中。而这场关于江山、权谋与情爱的棋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