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里德尔此刻的心情，绝不仅仅是“开心”二字能够形容。那是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黑暗快感，如同冰冷的毒液在血管里奔流，带着残忍的餍足和掌控一切的绝对愉悦。用“快意”似乎更贴切些，只是这快意早已被刺骨的阴冷浸透。
他之所以如此沉醉，是因为命运的丝线正完美地缠绕在他指尖，每一根都绷紧在他预设的轨道上。邓布利多曾说过，他是霍格沃茨有史以来最出色的学生。对此，斯莱特林的继承人当之无愧。他拥有一颗淬炼得比黑曜石更冷硬的心肠，一套足以令最老练政客胆寒的狠辣手段，一副能蛊惑神灵的完美皮囊和巧舌，以及一颗精密运转、算无遗策的头脑。正如眼下，棋盘上的每一颗棋子，都在他无声的拨弄下，朝着最完美的终局滚落。
一个布斯巴顿的女生死在了霍格沃茨的盥洗室。凶手呢？汤姆优雅地用纯白的餐巾擦拭掉唇角沾染的一点巧克力酱，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长桌另一端——那个独自坐着、仿佛灵魂都被抽走的黑发青年。*快了。* 他心底无声地冷笑，像在评估一件即将完工的艺术品。*再过几天，就算魔法部的蠢货们再无能，也差不多该循着蛛丝马迹，把那个精心准备的替罪羊揪出来了。* 他冷静地推演着时间线，精准地计算着将下一枚棋子推入深渊的最佳时机。
他随手扔下那块沾染了污渍、不再“纯净”的餐巾，动作干脆利落，如同抛弃一件无用的垃圾。起身，转身，他步履从容地离开了喧嚣却压抑的大厅。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来一种奇异的舒畅。
*噢，他真是爱极了这种感觉！* 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感在他体内升腾。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曾如藤蔓般缠绕他灵魂、束缚他手脚的“软弱”情绪——那些因哈利·波特而生的忌惮、犹豫、乃至那点可笑的“不忍”——正在飞速地消融、剥离！那种被无形枷锁牵制的滞涩感正迅速退去。现在的他，哪怕他所有的黑暗行径都暴露在哈利那双该死的绿眼睛下，哪怕面对的是哈利冰冷刺骨、充满憎恨的目光，他确信，自己的心湖也只会泛起最微弱的涟漪，绝不会再掀起惊涛骇浪！
那些曾经让他显得“弱小”、“消极”、“无用”的情感碎片，已经以那个愚蠢少女的生命为代价，被彻底剥离、封存进了那本黑色封皮的日记本深处，如同被关进最坚固的囚笼。属于斯莱特林继承人的强大意志，正前所未有地清晰、稳固、不容动摇！
汤姆·里德尔唇角的弧度肆意扩大，几乎要咧到耳根。他感受着这全新的、坚硬如铁石般的自我，一种冰冷的狂喜在四肢百骸流窜。这才是他应有的姿态！
*那么，他为什么还要阻止奥维·诺特那个懦夫向哈利告密？* 心底有个微弱的声音质疑。
他不否认，或许还有那么一丝丝顽固的“残渣”在影响着他。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就像最轻微的感冒，用药后也难免残留几声咳嗽；再弱小的病毒，也无法被一次彻底根除。更何况是这种在他灵魂里盘踞了十多年、早已与血肉交织的“情绪变异”？这点微不足道的残留，如同灰尘附着在钢铁的表面，无伤大雅。他不在乎。
他只需要耐心。
一次不够，就再来一次。
两次不够，就十次、百次！
他会用最彻底的“净化”，将这些残渣一遍遍冲刷、碾碎，直至灰飞烟灭！用更多、更炽热的生命之火，去锻造他完美的黑暗王座！
哪怕时间的长河倒流，命运的剧本重写。只要主角已经登场，新王的加冕仪式便已悄然拉开序幕。
少年汤姆·里德尔那尚存裂隙的灵魂正加速破碎。
黑暗公爵伏地魔那令人战栗的轮廓，已然清晰、完整。
命运的铁律不可抗拒。
历史的车轮，碾过一切妄图阻挡的蝼蚁，轰然向前。
* * *
整个霍格沃茨城堡仿佛被施了沉默咒，笼罩在一片沉重得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窗外，鹅毛大雪洋洋洒洒，无声地覆盖着塔楼、庭院和禁林，天地间一片苍茫的纯白，肃穆而茫然。那厚厚的积雪，如同天地为那位逝去的少女献上的、最纯净也最冰冷的祭奠。
学生们脸上失去了往日的鲜活，三强争霸赛的刺激被死亡的阴影彻底碾碎。他们为比赛的中断而失落，更为玫妮·兰斯——那个曾在舞会上绽放光彩的鲜活生命——的骤然消逝而难过。尚未被世俗功利完全浸染的年轻心灵，还不懂得权衡利弊得失，只有最纯粹的悲伤。即便是那些惯于冷嘲热讽的斯莱特林们，在生死这巨大的天平面前，也无法完全漠视那令人心悸的落差，沉默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汤姆·里德尔抱着厚重的魔药课本，步履轻快地穿过冰冷的长廊。空气中弥漫的压抑与悲伤，对他来说如同最醇厚的美酒，带来无上的愉悦。他大概和那些游荡的摄魂怪属于同类——越是阴冷、绝望、痛苦弥漫的地方，他越是能汲取到扭曲的养分，越是享受其中，甚至渴望将那微弱的、属于他人的最后一点快乐也彻底抽干。
他脑海中蓦然闪过前天哈利那张惨白如纸、失魂落魄的脸庞。一股冰冷的、带着报复意味的快感瞬间在心底滋生、蔓延。*那种表情……可真是精彩绝伦！* 在剔除了那些“变质”情感的干扰后，他终于能以一种近乎纯粹的、鉴赏家般的冷静，从容地欣赏他“养父”脸上的每一种负面表情——难看的、痛苦的、绝望的、冷戾的、充满怀疑的……每一种，都像最强烈的兴奋剂，让他灵魂深处兴奋得微微战栗。
难道哈利的脸上，就只剩下这些负面的烙印吗？
当然不是。
是性格的缺陷在作祟？是少年潜意识里扭曲的放大镜？汤姆自己也说不清。他如同一个偏执的画家，过分地、甚至贪婪地聚焦于画布上那几滴刺目的墨点，而刻意忽略了大片纯净的留白。他深刻地记住了那些让他兴奋的负面表情，却选择性地遗忘了、或者刻意屏蔽了青年脸上也曾无数次流露过的另一种表情——那些柔和的、开怀的、带着鼓励的、充满安慰的、为他担忧的、甚至是为他感到自豪的温暖瞬间……
太阳绝对公正地普照大地，滋养出芬芳的花朵，也催生着阴沟里的细菌。
汤姆只是噙着一抹冰层下的笑意，步履平稳地朝着魔药教室走去。
死了一个玫妮·兰斯？
那又怎样。
霍格沃茨的钟声依旧要敲响，魔药课，还是要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