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整个欧洲,无论是麻瓜还是巫师的世界,一年之中最盛大、最温暖的节日,莫过于圣诞节了。虽然大半个欧洲早已不再是神权说了算,但圣诞节早就跳出了宗教的框框,变成了大家伙儿心里头割舍不掉的团圆节。就连中世纪那些被基督教追得东躲西藏的巫师们,到了这会儿,也乐意跟麻瓜邻居们一样,点上彩灯,烤着火鸡,沉浸在节日那股子暖烘烘的喜气里。
管它圣不圣诞呢!过节,图的就是个热闹和团圆!
“你真的……拒绝了一个马尔福的邀请?”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坐在豪华包厢柔软的天鹅绒座椅上,身体微微前倾,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明显的不敢置信和一丝挫败。他精心抛出的橄榄枝,竟然被眼前这个二年级的孤儿如此干脆地拂开了,这让他引以为傲的判断力很受打击。“汤姆,到我家的庄园过圣诞节,这不仅仅是个邀请,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你真正踏入核心圈子的机会!”他的语气带着纯血贵族特有的矜持和诱惑力。
“谢谢。”汤姆的回答简洁到近乎生硬,两个单词堵死了所有后续的可能,拒绝得明明白白。
阿布拉克萨斯移开视线,望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覆盖着薄雪的山峦和田野,眉头微蹙,内心充满了疑惑。
*我看人一向很准。* 他自负地想。他清楚地看到了汤姆·里德尔眼中燃烧的野心,感受到了他骨子里散发出的、对权力和力量近乎贪婪的渴望——那种味道,斯莱特林最熟悉,也最欣赏。他毫不怀疑,假以时日,这个少年必定会在巫师界搅动风云,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卓越的天赋、勃勃的野心,再加上他孤儿出身、毫无根基的背景……这样的人,不正是马尔福家族最理想的招揽对象吗?一个完美的、潜力巨大的“投资”。
他一直以为,面对马尔福家族主动伸出的橄榄枝,汤姆绝对没有拒绝的理由。那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现实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这仅仅是他“以为”。
阿布拉克萨斯眼中精光一闪,眉头瞬间蹙紧又迅速松开,恢复了那副优雅从容的模样。他像是忽然捕捉到了关键线索。
“哦?”他拖长了调子,身体放松地靠回椅背,唇角勾起一个揶揄的弧度,巧妙地用玩笑般的语气掩饰着试探的锋芒,“让我猜猜……你是要赶着回去,和你的那位‘哈利’一起过圣诞?”他刻意加重了“哈利”这个名字。
汤姆垂下了眼帘,浓密的睫毛遮住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瞳孔,让人无法窥探其中的情绪。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认:“是的。”
这个简单的回答,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阿布拉克萨斯心中的某个匣子。他手臂的姿势调整得更加闲适,整个人仿佛陷进了柔软的皮垫里,脸上露出了一个真正愉悦的、带着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
*在乎?很好。* 马尔福的继承人在心底无声地笑了,那笑容冰冷而算计。*只要有了在乎的东西,就有了弱点。一条再毒的蛇,只要捏住了它的七寸,还怕它不乖乖听话吗?*
他已经开始盘算,将来该如何利用这个名叫“哈利·波特”的弱点,将眼前这条潜力惊人的“毒蛇”,彻底纳入马尔福家族的控制之下。
汤姆自然察觉到了阿布拉克萨斯态度的微妙转变。对于一个从伍氏孤儿院时期就精通伪装、心思缜密如同蛛网的人来说,马尔福那点掩饰功夫,不过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他看得透透的。
但他此刻完全没有心情去深究马尔福的心思,更懒得去戳破那点拙劣的试探。
从踏上这列熟悉的、砖红色的霍格沃茨特快那一刻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混乱和窒息感就攫住了他。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疯狂奔腾,随时可能冲破理智的堤坝,让他的喉咙阵阵发紧,呼吸困难。
今天是1939年12月20日。
这个日期,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了记忆深处那片尚未结痂的伤口。思绪无法阻止地、汹涌地倒流回整整一年前的同一天——1938年12月20日。
那一天,他也像现在这样,独自坐在这格局相似的豪华车厢里(那时他凭借优异的成绩和完美的伪装,同样赢得了某些“优待”)。内心忐忑得像揣了只乱跳的兔子,连面前精致的点心都食不下咽,脸上却还要强行绷出一副轻松自若的表情。心里其实早已隐隐有了答案,模模糊糊地明白,那个被他称为“家”的地方,大概率是空荡荡的,那个人……不会在。可心底深处,又总有一簇小小的、微弱的希望火花,不受控制地燃起,并且越烧越旺。就在那冰冷的躯壳似乎要被这点暖意融化开一丝裂缝时,现实兜头浇下一桶冰水——格里德莫广场12号,空无一人。那瞬间的冰冷,不是简单的失望,而是从融化的缝隙里直接灌入的、刺骨的伤冻,痛彻心扉。
如今,这情景何其相似!
同样的车厢,同样的日期,同样的冬日旅程……格局相同的空间仿佛一个恶意的循环,无声地暗示着他即将又一次重蹈覆辙,再一次经历那种被希望和绝望撕裂的剧痛。
汤姆英俊的面容微微扭曲了一下,他猛地攥紧了手中那张一直捏着的纸条!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单薄的纸条在掌心的挤压下瞬间变形,皱巴巴的褶痕在车窗透进来的、不断变幻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纸条上的字迹是他无比熟悉的,属于哈利·波特:
**“我已经到家了。很显然,我身后就是我们的家。”**
“家”?
这个字眼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微颤,又像是最尖刻的嘲讽。汤姆下意识地抬起手,用手掌遮住了自己此刻的表情,也隔开了阿布拉克萨斯可能投来的探究目光。他的嘴角无法抑制地向上咧开,露出了两颗抵在下唇上的、带着些微兽性的虎牙。那是一个充满了嘲弄、讽刺,却又混合着连他自己都无法分辨的、更深层情绪的表情。
车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伦敦的夜幕像一块巨大的、浸透了墨汁的绒布,沉沉地覆盖下来。细密的雪花开始洋洋洒洒地飘落,在昏黄的路灯光晕里飞舞旋转。
1939年的剧本,似乎正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按着1938年的轨迹重演——时间、地点、甚至连这飘雪的天气,都相差无几!
“呜——!!!”
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发出一声嘹亮而悠长的汽笛声,宣告着旅程的终点即将到达。车头喷出的巨大蒸汽柱在寒冷的空气中瞬间变得更加粗壮、更加浓白。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列车开始剧烈地减速刹车,车轮碾过铁轨的连接处,发出“哐当、哐当”的撞击声,车身也随之摇晃。
这熟悉的震动和声响,如同一年前噩梦的重现,一下下敲打在汤姆紧绷的神经上。他攥着那张皱巴巴的纸条,指关节捏得发白,目光死死地投向窗外那越来越近、被雪幕笼罩着的、模糊的站台轮廓。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期待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