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固的钢铁丛林,散发着死寂的寒意。无数机械傀儡保持着最后的扑击姿态,空洞的眼眶里幽绿或猩红的光芒彻底熄灭,如同被瞬间抽走了灵魂的金属躯壳。水晶柱散发出的柔和光芒流淌在它们冰冷、锈蚀的表面上,投下静止而怪诞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金属腥气和苔藓粉尘,以及一种挥之不去的、能量脉冲扫过后的电离焦糊味。
短暂的喘息机会,却沉重得如同压在胸口。
苏星晚缓缓收回伸向水晶柱核心的手。指尖残留着一丝奇异的酥麻感,仿佛触摸过无形的电流。刚才那股瞬间冻结了整个大厅的能量脉冲,其源头正是这庞大的能量核心。它平息了傀儡的狂潮,却也如同一个巨大而沉默的警告。她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这片静止的钢铁坟场,最终落在距离她最近的一个类人型傀儡身上。
那傀儡的金属手臂还保持着挥砍的姿态,关节处厚重的锈迹如同干涸的血痂。就在它的脖颈后方,紧贴着头颅与躯干的连接处,一块巴掌大小、颜色略深于周围暗哑金属的方形装置,极其隐蔽地嵌入装甲缝隙之中。几根细若发丝的金属线缆从装置边缘延伸出来,没入傀儡的躯干深处。
“看这里!”苏星晚的声音压得很低,在死寂的大厅里却清晰无比。她指向那个装置。队员们立刻围拢过来,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强烈的好奇。
受伤的队员被搀扶着靠近,他强忍着伤痛,眯起眼睛仔细辨认:“是……某种接口?或者……接收器?”
“拆下来看看!”一个性子急的队员抽出战术匕首,就要上前撬动。
“等等!”苏星晚猛地抬手制止,眼神凝重,“别乱动!刚才的脉冲只是干扰,万一触动它们内部的自毁或者重启程序……”她的话让所有人心中一凛,伸出的手立刻缩了回来。
她的目光没有停留在傀儡身上,而是沿着大厅的穹顶、墙壁、地面那些巨大的兽骨化石、以及簇拥着水晶柱基座的狰狞晶簇,缓缓移动。刚才那股脉冲爆发时,她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能量洪流淹没的、有规律的电磁波动。那感觉,如同在惊涛骇浪中听到了一声被扭曲的蜂鸣。
那波动,并非来自水晶柱本身。它在空间中有一个微弱的源头,一个持续发出指令的“大脑”。
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大厅靠近入口方向的一处岩壁角落。那里,一根孤零零的、造型粗犷的石质火把插在岩壁的天然凹陷里。火把顶端的“火焰”并非燃烧的实体,而是一块散发着恒定橘黄色光芒的、内部结构复杂的晶石。这光芒在满大厅水晶柱的柔光映衬下,显得如此普通,如此不起眼,以至于之前激烈的战斗中根本无人留意。
但此刻,在苏星晚眼中,这橘黄光芒的稳定频率,与刚才她感知到的那丝微弱电磁波动的残响,隐隐吻合。
“那根火把……”苏星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寒意,“所有人,退后!”
她动作快如闪电,反手从背后的战术携行具中抽出一柄短小精悍、带有高效消声器的特制手枪。几乎没有瞄准,凭借无数次生死磨砺出的直觉,枪口瞬间指向那根石质火把的基座连接处!
噗!噗!噗!
三声沉闷得如同重物落地的枪响接连迸发!特制的穿甲弹头带着恐怖的动能,精准地撕裂了火把与岩壁的连接点,狠狠贯入火把基座内部!
咔嚓!滋啦——!
橘黄色的稳定光芒骤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刺耳的、如同金属被强行撕裂的爆裂声!大量细小的、闪烁着电火花的金属碎片和断裂的线缆从爆裂的火把基座中喷射出来!一股刺鼻的电子元件烧焦的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就在火把爆裂的同一刹那!
嗡——!
整个大厅内,所有凝固的机械傀儡,如同被同一根无形的丝线狠狠扯动!它们的头颅、手臂、躯干,同时发出一阵剧烈而短促的痉挛!关节处爆发出更加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电火花!一些傀儡的眼眶中,熄灭的光芒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疯狂地明灭闪烁了几下!
但这挣扎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如同被彻底拔掉了电源插头,所有的痉挛、所有的火花、所有的闪烁,在同一时间彻底消失。这一次,是真正的、彻底的死寂。傀儡们僵硬的身躯失去了最后一丝“活力”,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木偶,轰然倒塌的沉闷声响此起彼伏地在大厅中回荡。沉重的金属躯壳砸在松软的苔藓和巨大的骸骨化石上,溅起大片的尘埃和苔藓碎屑。
“成了!”一个队员忍不住低呼出声,脸上露出狂喜。
受伤的队员在队友的搀扶下,踉跄着走到一个倒下的傀儡旁边。他强忍着疼痛,用战术匕首小心翼翼地撬开傀儡后颈处那块方形装置的外壳。里面暴露出的并非复杂的机械结构,而是一个被三颗子弹精准贯穿、还在冒着缕缕青烟的微型接收器核心,以及几根被烧熔的线缆接口。
“信号源……是那个火把!”他抬起头,声音嘶哑却带着巨大的兴奋,看向苏星晚,“队长,这些傀儡根本不是自主行动的!它们……它们是被外部信号遥控的!那个火把,就是一个伪装成照明物的信号发射塔!”
苏星晚紧绷的神经终于略微放松了一丝,但眼神依旧凝重如寒冰。她快步走到被击毁的火把残骸前,蹲下身,用匕首尖端拨弄着还在冒烟的焦黑碎片。碎片内部,除了烧毁的电路板,还有几块指甲盖大小、散发着微弱能量残留的深紫色晶石碎块。
“不止是信号源……”她捡起一块晶石碎片,指尖传来一阵冰冷的刺痛感,“这晶石……和水晶柱基座周围的那些次级晶簇,能量波动有相似之处。它在接收水晶柱逸散的能量,并将其转化为控制傀儡的指令信号!整个大厅……就是一个巨大的、由水晶柱供能的傀儡控制场!”
她的推测如同冰冷的雪水,浇在刚刚升起的喜悦之上。队员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一股更深的寒意从心底升起。这意味着,他们依旧处于这个庞大能量核心的笼罩之下,危机并未真正解除。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判断——
呜……嗡……嗡……
一种低沉、压抑、如同巨兽在深渊中痛苦呻吟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从大厅中央那根巨大的水晶柱深处传来!这声音不再是之前能量流转的平稳嗡鸣,而是充满了紊乱、狂暴的撕裂感!
嗡鸣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
咔嚓!咔嚓嚓!
令人心悸的碎裂声随之响起!众人骇然望去,只见覆盖着大厅地面的厚厚蓝紫色苔藓,如同被无形巨力撕扯,瞬间裂开无数道深不见底的漆黑缝隙!裂缝如同贪婪的黑色蜈蚣,疯狂地向着四面八方蔓延!裂缝边缘,那些散发着微弱幽光的苔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枯萎、碳化!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的、如同臭氧混合着腐烂植物的刺鼻气味!
更可怕的是,大厅中央那根支撑天地的巨大水晶柱!它内部原本如同星河般缓缓流淌的乳白与淡金色能量流,此刻如同被投入了狂暴的沸油!光流疯狂地扭曲、膨胀、互相撞击!粘稠的光质能量如同沸腾的岩浆,在透明的柱体内剧烈翻滚、咆哮!整个水晶柱体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微微震颤起来!柱体表面,靠近基座的位置,甚至开始出现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白色裂痕!每一次能量流的狂暴撞击,都让那些裂痕发出细微而令人牙酸的“噼啪”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碎!
“辐射!能量过载!核心要爆炸了!”苏星晚厉声嘶吼,声音在狂暴的能量嗡鸣和大地开裂的巨响中几乎被淹没!她猛地从战术腰带上抽出一个巴掌大小、闪烁着幽蓝指示灯的仪器——便携式高能辐射及场强监测仪!
仪器的屏幕刚一亮起,上面代表辐射强度的柱状图就瞬间冲破顶格!刺目的血红色警报灯疯狂闪烁!代表能量场强度的数字如同失控的烈马,以令人绝望的速度疯狂飙升!仪器本身发出尖锐到刺破耳膜的蜂鸣警报!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和疯狂闪烁的红光,映照着她瞬间变得毫无血色的脸!
“读数爆表了!队长!我们……”负责监测的队员只看了一眼,声音就因极度的恐惧而变调,后面的话被硬生生堵在喉咙里。空气中无形的能量乱流如同实质的鞭子抽打在皮肤上,带来阵阵刺痛和麻木感。
“找!控制终端!一定有控制核心能源的装置!快!”苏星晚的声音如同破冰的利刃,强行劈开弥漫的恐慌。她将辐射仪死死攥在手中,那刺耳的蜂鸣如同死亡的倒计时,狠狠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水晶柱基座周围那些狰狞的紫色、墨绿色次级晶簇和散落的巨大骸骨化石间急速扫视!
基座本身由巨大的、刻满古老符文的石板构成。石板严丝合缝,看似浑然一体。但就在水晶柱正下方,一块半埋在苔藓中、毫不起眼的惨白色巨大肩胛骨化石边缘,苏星晚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与周围岩石纹理格格不入的直线缝隙!
“这里!”她一步抢到那块肩胛骨化石旁,不顾地面剧烈的震动和蔓延过来的裂缝,双手猛地扣住化石边缘!入手冰冷坚硬,纹丝不动。
“帮忙!”她低吼。旁边的队员立刻扑上来,几双手同时发力!
“起——!”
伴随着低沉的吼声和令人牙酸的岩石摩擦声,那块沉重的肩胛骨化石被硬生生掀开,露出下方一个隐藏的凹槽!
凹槽内,并非预想中的古老机关或水晶枢纽,而是一个与这远古遗迹风格截然不同的造物——一个闪烁着幽蓝色光芒、表面光滑如镜、布满复杂操作界面的矩形金属平台!平台中央,一个冰冷的全息投影悬浮着,上面正跳动着猩红刺目的倒计时数字:
【00:03:17】
【00:03:16】
【00:03:15】……
数字每跳动一下,都如同重锤砸在所有人的心脏上!三分钟!只有最后的三分钟!
“自毁程序!他们启动了自毁程序!”受伤队员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
苏星晚强迫自己冷静,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飞速扫过控制终端复杂的界面。界面被一层冰冷的红色警告框覆盖,核心区域只有一个输入框和一个巨大的、同样闪烁着猩红光芒的【确认】按钮。警告框下方,一行细小的古文字如同嘲讽般闪烁:【源启之日,终焉之钥】。
“源启之日……”苏星晚脑中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之前在密道墙壁上看到的那些古老铭文片段!那些扭曲的线条,那些被反复强调的、如同祭祀图腾般的日期符号……其中一个图案,由两个螺旋交错的圆环构成,圆环中心刻着一个类似沙漏的标记……这个图案,在之前破解通道节奏陷阱的铭文中,被标注为“纪元之始”!
而那个日期符号……她猛地回忆起在基地绝密档案室角落里,匆匆瞥过一眼的、关于那个神秘组织的起源调查报告。报告扉页上,印着一个模糊的徽记——徽记的核心,正是两个螺旋交错的圆环!报告的开篇第一句:“……该组织最早可追溯的活动痕迹,始于旧历2012年7月9日……”
2012年7月9日!
“是他们的成立日!”苏星晚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绝!她的手指在冰冷的金属操作界面上飞速跳动,输入一串数字:
【】
滴!
一声清脆的电子音响起!覆盖界面的猩红警告框瞬间消失!但紧接着,一个更大、更刺眼的黑色警告框弹了出来,占据了整个屏幕:
【最终自毁指令确认】
【能量核心超载不可逆】
【倒计时:00:02:45】
【确认执行? Y\/N】
一个巨大的、如同滴血心脏般跳动的【Y】按钮,悬浮在界面中央!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水晶柱内部能量狂暴翻腾的轰鸣、大地开裂的巨响、以及那催命般的倒计时滴答声,如同死神的鼓点,敲打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
关闭它!遗迹将在恐怖的能量爆炸中坍塌,他们很可能被活埋在这数百米深的地下!不关闭它?能量核心彻底失控爆发,其威力足以将方圆数十公里化为焦土,甚至可能引发难以预料的地脉连锁反应!无论哪种选择,都是通往地狱的单程票!
队员们的目光都聚焦在苏星晚悬在【Y】按钮上方、微微颤抖的手指上。时间,在极致的压力下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操作台上,瞬间蒸发。
“队长……”一个队员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充满了信任,“下命令吧!”
苏星晚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所有的犹豫和挣扎都已燃烧殆尽,只剩下磐石般的决绝和一种近乎悲壮的冷静。她不再看那跳动的倒计时,左手以最快的速度从战术携行具内侧抽出一个只有香烟盒大小、闪烁着微弱绿光的方形装置——紧急战术通讯器。
拇指用力按下通讯器侧面一个凸起的红色按钮!
嗡!
一声轻微的震动,通讯器顶端的指示灯瞬间由绿转红,急促闪烁!
“顾沉舟!”苏星晚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穿透了厚重的地层和狂暴的能量乱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直接响在基地指挥中心顾沉舟的专用通讯器里,清晰得如同耳语,却又蕴含着千钧之力,“遗迹核心自毁程序已启动!倒计时两分三十秒!我们需要撤离路线!立刻!”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悬在空中的右手食指,如同断头台上落下的铡刀,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志,狠狠地按在了那个猩红的按钮上!
【确认执行!】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死寂了一瞬的大厅中响起,带着一种机械的、漠然的宣判意味。
控制终端屏幕上,猩红的倒计时数字瞬间被加粗放大,如同流淌的鲜血:
【00:02:30】
【00:02:29】
【00:02:28】……
数字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水晶柱内部能量流更加狂暴的嘶吼和大地更加剧烈的震颤!穹顶高处的蜂窝状孔洞中,大块大块的岩石开始剥落,带着沉闷的呼啸砸落下来!大厅地面那些蛛网般的裂缝如同苏醒的巨蟒,疯狂地扩张、吞噬着所经之处的一切!蓝紫色的发光苔藓成片成片地化为飞灰!
“走!”苏星晚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将队员们从短暂的呆滞中惊醒!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恐惧!
“东南方向!找竖井!”她一把抓起还在闪烁红光的紧急通讯器,对着队员们嘶吼,同时目光死死盯着控制终端屏幕上弹出的最后信息——一张极其简略的遗迹内部结构透视图!一个闪烁的绿色箭头,从他们所在的水晶大厅位置,斜斜指向遗迹穹顶的东南角!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犹豫!小队如同离弦之箭,爆发出最后的潜能,朝着苏星晚指示的方向亡命狂奔!受伤的队员被两人死死架住胳膊,双脚几乎离地,在剧烈颠簸的地面上拖行。
轰隆!一块磨盘大小的岩石擦着苏星晚的后背狠狠砸落在她刚才站立的位置,溅起的碎石如同子弹般击打在她的战术头盔上,发出噼啪的脆响!她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减速,身体在奔跑中做出极限的规避动作,如同在刀尖上起舞的幽灵。
“队长!地图显示前面左转!”一个队员一边狂奔一边看着自己战术终端上同步接收到的简略结构图嘶喊。
队伍猛地冲入一条相对狭窄的岔道。通道两侧的岩壁如同垂死巨兽的内脏般剧烈痉挛,大块大块的岩体剥落,碎石雨点般落下!烟尘弥漫,几乎遮蔽了视线。脚下的大地不再是摇晃,而是如同汹涌波涛般起伏!每一步踏出,都感觉地面会随时在脚下裂开,将人吞噬!
“小心头顶!”一声凄厉的示警!
苏星晚几乎是凭借野兽般的直觉,在听到示警的瞬间,身体猛地向前方一个鱼跃前扑!
轰——!!!
一块足有半间房屋大小、棱角狰狞的巨石,裹挟着万钧之力,撕裂了通道顶部的岩层,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狠狠砸落在她刚才的位置!巨大的冲击波夹杂着碎石和烟尘,如同海啸般向四面八方席卷!
“呃啊——!”
一声压抑的、混合着剧痛与闷哼的声音在苏星晚身后响起!是那个一直被她掩护在身后的年轻队员!
苏星晚在翻滚中猛地回头,瞳孔瞬间收缩!
那块坠落的巨石并未完全落地,它的一角卡在了通道两侧尚未完全崩塌的岩壁之间,形成了一个危险的三角区域。然而,那个年轻队员却未能完全躲开!他的右腿小腿以下,被巨石边缘死死压住!鲜血如同泉涌般从战术裤的破损处喷溅而出,瞬间染红了身下的碎石!他脸色惨白如金纸,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剧烈抽搐着,牙齿深深咬入下唇,鲜血顺着嘴角淌下,却硬是没让自己惨叫出声!
“小陈!”旁边的队员目眦欲裂,嘶吼着就要扑上去救人。
“别过来!”被称作小陈的队员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因剧痛而扭曲,“通道……要塌了!快走!”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苏星晚,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和催促,“队长!走啊!!!”
轰隆隆!更大的崩塌声从通道前后传来!顶部的裂缝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烟尘如同浓雾般翻滚!时间!没有时间了!倒计时冰冷的数字如同附骨之蛆,在苏星晚脑海中疯狂跳动:【00:01:15】!
“顾沉舟!东南竖井位置!我们有人重伤被困!巨石压腿!需要爆破支援!重复!需要定向爆破支援!!”苏星晚对着通讯器嘶吼,声音因为极度的焦灼而沙哑变形。她一边吼,一边将手中的长刀猛地插入地面,稳住自己摇晃的身体,同时闪电般从战术携行具中抽出两枚高爆粘性炸弹!
“掩护我!”她朝着旁边的队员厉喝,身体已经如同猎豹般扑向那块巨石和被压住的队员!每一步都踏在崩塌的碎石和翻滚的地面上,身形在烟尘中若隐若现!
“掩护队长!”队员们嘶吼着,举起武器疯狂地朝着通道前后可能落下的巨石射击,试图延缓崩塌的速度,为苏星晚争取那渺茫的几秒钟!
苏星晚扑到小陈身边,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小陈的脸色已经灰败,眼神开始涣散,但看到苏星晚,他涣散的瞳孔似乎凝聚起最后一丝光亮。
“忍一下!”苏星晚的声音冷得如同寒铁,动作却快如闪电。她将一枚粘性炸弹狠狠拍在压住小陈腿部的巨石最薄弱、也是距离他身体最远的棱角上!另一枚则拍在支撑着这块巨石的、上方一块摇摇欲坠的岩体根部!
“所有人!找掩体!准备冲击!”她对着通讯器和小队频道同时嘶吼,同时一把抓住小陈的战术背心,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往自己身后猛地一拽!
轰!轰!!!
两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几乎同时响起!狭窄通道内,爆炸的冲击波和火焰如同被压抑的怒龙,疯狂地咆哮冲撞!定向爆破产生的恐怖力量精准地作用在目标点上!
压住小陈腿部的巨石棱角被炸得粉碎!支撑的岩体根部被炸断!
轰隆隆——!
失去支撑的巨石轰然向下砸落!但就在它砸实的前一瞬,苏星晚拽着小陈,借着爆炸冲击波的推力,如同滚地葫芦般向通道内侧翻滚出去!
巨石重重砸下,溅起漫天碎石烟尘!原地只留下一个深坑和一滩刺目的血迹。
“小陈!”队员们从掩体后冲出,扑向被苏星晚拖出来的战友。
小陈的右腿膝盖以下……已经消失不见。断口处血肉模糊,破碎的骨骼和肌肉组织暴露在空气中,被爆炸的高温和冲击波灼烧得一片焦黑。他彻底昏迷过去,只有微弱的脉搏证明他还活着。苏星晚半跪在地,迅速撕开急救止血带,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扎在他大腿根部,阻止那汹涌的失血。
“背上他!走!”苏星晚的声音带着一种透支后的虚弱,却依旧如同钢钉般钉入每个人的脑海。她肩膀处的战术服被落石撕裂,露出下方一片狰狞的青紫肿胀,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钻心的剧痛。鲜血早已浸透了肩部的布料,此刻正顺着她的手臂蜿蜒流下,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留下断续的暗红痕迹。
没有时间处理伤口。她挣扎着站起,用未受伤的手臂抓起地上的长刀,指向通道前方烟尘弥漫的黑暗:“快!竖井就在前面!倒计时三十秒!”
队员们眼中含着泪,咬着牙,一人背起昏迷的小陈,另外两人左右护卫。苏星晚忍着肩头撕裂般的剧痛和失血的眩晕,冲在最前开路!每一步都踩在崩塌的通道里,每一步都如同踏在燃烧的刀锋之上!
前方!一点微弱的、如同星光般的自然光,刺破了翻滚的烟尘!
当苏星晚那声穿透地层的“顾沉舟”在通讯器中炸响时,整个指挥中心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嘈杂的汇报声、仪器警报声、人员跑动声,瞬间消失。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顾沉舟身上。
他站在巨大的全息战术沙盘前,身体如同凝固的雕塑。沙盘上,精确投影着基地周边及地下遗迹的三维结构图。苏星晚传来的坐标和“东南竖井”的定位信息,如同两枚烧红的钢钉,瞬间钉入他的脑海。
“遗迹自毁程序启动!倒计时两分三十秒!”苏星晚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冰冷和决绝,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在顾沉舟的心脏上。两分三十秒!从数百米深的地下遗迹,穿过崩塌的通道,抵达竖井底部!
“收到!坐标锁定!竖井出口在遗迹顶部东南平台!”顾沉舟的声音沉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如同冰封的海面下涌动着熔岩。他甚至连千分之一秒的停顿都没有,手指在全息沙盘上遗迹顶部的坐标点猛地一点,一道清晰的绿色撤离路线瞬间生成,同时发送至苏星晚小队所有成员的战术终端!
“鹰巢呼叫猎鹰一号!最高优先级指令!目标:遗迹顶部东南坐标!立刻起飞接应!重复!立刻起飞接应!”他的命令通过指挥频道瞬间传达至基地顶层的直升机坪。
呜——!基地深处传来直升机引擎启动的咆哮!
然而,就在指令发出的瞬间——
呜——呜——呜——!
基地内所有刺耳的防空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同时掐断!消失了!
指挥中心主屏幕上,那如同附骨之蛆般持续轰击基地的惨白湮灭射线,那撕裂夜空的能量光束,也瞬间消失无踪!基地外,神秘组织如同潮水般的攻势,竟在刹那间完全停止!所有暴露在基地火力下的敌方士兵和装甲单位,如同接到了最高指令,没有丝毫恋战,以惊人的速度和效率,开始有序地、沉默地向后收缩、撤退!
这突如其来的、诡异的偃旗息鼓,如同暴风雨前那令人窒息的宁静,反而让指挥中心内所有人感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报告!敌方所有攻击停止!部队正在快速脱离接触!”雷达操作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疑。
“无人机群高度下降!转向西北山区!”另一名操作员盯着屏幕,声音陡然拔高,“它们……它们在掩护地面车队撤离!看!那支重型装甲车队!”
主屏幕上,清晰的卫星俯瞰画面被放大。一支由数辆造型厚重、覆盖着能量护盾发生器的重型装甲运输车组成的车队,在大量轻型装甲和武装士兵的严密护卫下,正沿着崎岖的山路,全速驶向基地西北方向连绵的崇山峻岭!车队扬起滚滚烟尘,目标明确,行动迅捷!
顾沉舟的眉头瞬间拧成一个死结!他死死盯着那支在崎岖山路上疾驰的车队,目光锐利得如同要穿透屏幕。撤退?不!这绝不是溃败!这种规模的精锐力量,这种不惜代价也要护送的装甲车队……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攻占基地!他们是在佯攻!是在用猛烈的攻势吸引基地所有火力,掩护这支车队撤离!
而车队里运送的东西……
“病毒样本!”顾沉舟猛地转身,声音如同寒冰碎裂,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量,直接切入苏星晚的通讯频道,“苏星晚!放弃竖井!遗迹顶部有停机坪!坐标已同步!直升机马上就到!你们必须立刻抵达那里!那支撤离的车队里,极可能携带了原始病毒株和激活装置!不能让他们带走!”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地下遗迹自毁在即,地面敌人携带毁灭性病毒撤离,每一秒都关乎着难以想象的灾难!
“停机坪!目标变更!遗迹顶部停机坪!坐标接收!”苏星晚的声音在剧烈的崩塌声和队员粗重的喘息中断续传来。她的命令就是方向!队伍在烟尘弥漫、碎石如雨的通道中强行转向,朝着顾沉舟同步过来的新坐标点冲刺!
最后的二十秒!
通道的尽头,不再是竖井的微光,而是一扇半掩着的、厚重的金属闸门!门后,就是遗迹顶部那相对开阔的平台!
希望就在眼前!
苏星晚冲在最前,用尽全身力气撞向那扇半开的闸门!
就在她身体即将穿过闸门的刹那——
轰!!!!
头顶上方,一块因剧烈震动而早已松动的、足有卡车头大小的巨岩,裹挟着毁灭一切的气势,轰然砸落!目标,正是苏星晚!
“队长!!!”身后传来队员撕心裂肺的惊呼!
苏星晚只来得及做出一个极限的侧身规避动作!巨石擦着她的左肩狠狠砸落!
噗嗤!
沉闷的撞击声和骨骼碎裂的脆响同时响起!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贯穿了她的左半边身体!巨大的冲击力将她整个人狠狠砸飞出去,如同断线的风筝,越过敞开的闸门,重重摔在遗迹顶部冰冷的金属停机坪上!
鲜血如同喷泉般从左肩锁骨下方的撕裂伤口中狂涌而出!瞬间浸透了战术服的前襟!她眼前一黑,剧烈的耳鸣和眩晕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左臂彻底失去了知觉,软软地垂在身侧。
“队长!”队员们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冲过闸门,扑到她身边。
“别管我……走!”苏星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右手指向停机坪中央。鲜血从她嘴角溢出。失血和剧痛让她的视线开始模糊。
呜——呜——!
头顶,直升机螺旋桨撕裂空气的轰鸣声如同天籁般由远及近!巨大的探照灯光柱刺破烟尘,锁定了停机坪!
“掩护队长登机!”队员们爆发出怒吼。两人抬起昏迷的小陈,另外两人架起几乎无法站立的苏星晚,拼尽最后的力量冲向直升机悬停的位置!
就在舱门打开,队员们奋力将小陈和苏星晚推上机舱的瞬间——
轰隆隆隆隆——!!!
脚下的大地发出了最后的、绝望的哀嚎!整个遗迹,如同被抽走了最后支撑的巨人,轰然向下塌陷!巨大的水晶柱爆发出吞噬一切的惨白光芒,随即被无边的黑暗和崩塌的亿万万吨岩石彻底吞噬!遗迹顶部平台如同脆弱的蛋壳般碎裂、倾覆!苏星晚最后看到的景象,是脚下瞬间化为巨大深坑的遗迹,以及那架载着他们的直升机在狂暴气流中拼命拉起的惊险姿态!
直升机在剧烈的颠簸中强行爬升,机舱内一片狼藉。苏星晚瘫倒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左肩的剧痛和失血的眩晕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阵阵冲击着她的意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撕裂的伤口。机舱外,遗迹崩塌掀起的滔天烟尘如同巨大的蘑菇云,翻滚着冲上夜空,遮蔽了星光。
她颤抖着,用还能动的右手,艰难地探入战术服内侧一个特制的、未被血液浸透的夹层。指尖触碰到一块冰冷、坚硬、边缘锋利的物体。她咬着牙,忍受着肌肉撕裂的剧痛,将它一点点抠了出来。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晶体碎片。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暗紫色,碎片内部,无数细微的、如同活物般的乳白色与淡金色光丝在缓缓流淌、旋转。碎片边缘闪烁着锐利的寒光,握在手中,一股微弱却清晰的能量脉动顺着掌心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和……诱惑。这正是她在水晶柱基座附近,趁着混乱和崩塌,拼死从一块碎裂的次级晶簇上撬下的核心碎片!
“去……基地……实验室……”苏星晚的声音微弱得如同呓语,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她仅存的力气。她将这块沾着自己血迹的暗紫色碎片,颤抖地递向最近的队员,眼神却死死盯着前方驾驶舱的方向,“……立刻……分析……它……”
基地地下深处,灯火通明的核心实验室。
空气凝重得如同铅块。巨大的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那支神秘组织重型车队在崎岖山路间疾驰的卫星轨迹,以及无人机群在高空盘旋护卫的画面。另一块屏幕上,则是关于遗迹崩塌能量释放的初步评估报告,触目惊心的数据让每一个研究员的脸色都异常难看。
顾沉舟站在战术沙盘前,沙盘上模拟着车队可能的几条深入山区的路线,他的手指悬停在北极圈附近一个极其偏远、早已被废弃的气象观测站标记上,眼神锐利如鹰隼,正在快速推演着对方可能的最终目的地和拦截方案。
“如果他们的目标是将病毒扩散与天文现象结合……”顾沉舟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紧迫感,“那么具备强大环境监测能力和隐蔽性的北极废弃站点,很可能是……”
砰!
实验室厚重的合金气密门被猛地撞开!
刺鼻的血腥味和浓烈的硝烟味瞬间冲散了实验室里消毒水的味道!两个浑身浴血、几乎站立不稳的队员,架着一个左肩被简易绷带草草包扎、却依旧被鲜血浸透、脸色惨白如纸的身影冲了进来!正是苏星晚!她的身体大部分重量都压在队员身上,每一步都留下一个血脚印,眼神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实验室中央的操作台。
“碎片……分析……”苏星晚的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挣脱开队员的搀扶,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块一直紧紧攥在右手中的暗紫色水晶碎片,“啪”的一声,按在了冰冷的实验台金属表面上!
碎片上的血迹在无影灯下显得格外刺目。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内部流淌的乳白与淡金光丝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脉动。
整个实验室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块小小的、却散发着诡异能量波动的碎片上。
首席研究员林博士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几步冲到操作台前,戴上特制的高分子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块碎片。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眼神却充满了科学家面对未知的狂热与凝重。
“能量场强检测!光谱分析!元素构成!快!所有设备最高优先级!”林博士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急切。
几名助手立刻扑向旁边的精密仪器。高灵敏度的能量探头被小心地靠近碎片,光谱分析仪的激光束精准地打在碎片表面,粒子探测器的嗡鸣声瞬间提高了一个量级!
数据如同瀑布般在主分析屏幕上疯狂刷新!
“不可思议……能量密度远超已知任何天然晶体!结构……结构具有高度有序的量子谐振特征!”一个研究员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波形图,失声惊呼。
“光谱特征……从未见过!包含……包含多种未知谱线!等等!发现高强度特征峰!匹配……匹配数据库中的……铱!是铱元素!但……但同位素特征异常!是……铱-192!超高纯度!活性异常!”负责元素分析的研究员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铱-192?高活性?”林博士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分析屏幕,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他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关键线索,猛地转身,扑向旁边一台连接着全球实时空间环境监测网络的大型终端!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击,调出海量的数据流。屏幕上快速闪过近三个月来全球各地发生的、所有被标记为“异常病毒活性爆发”的坐标点、时间戳……以及同时段的太阳活动监测数据——太阳黑子数量、耀斑等级、日冕物质抛射强度……
一条条时间线,一个个坐标点,在强大的数据处理软件下开始重叠、比对!
“太阳黑子……耀斑爆发……日冕物质抛射……”林博士喃喃自语,语速越来越快,眼神也越来越亮,“所有大规模病毒泄露事件……全部发生在太阳活动剧烈的高峰期!精确吻合!”
他猛地转过身,面向所有人,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嘶哑,却带着石破天惊的力量:“不是巧合!绝对不是!这块碎片里的铱-192同位素,是一种极其高效的、对特定频段高能粒子敏感的‘放大器’和‘转换器’!太阳风暴期间爆发的高能粒子流——尤其是质子流——轰击地球磁场,穿透大气层!当这些高能粒子流达到一定强度,撞击到这种特殊同位素时,会激发出一种……一种我们目前无法完全解析的、能够极大增幅病毒活性甚至诱发其定向变异的能量场!那块核心水晶……就是利用地脉能量,人为制造并强化这种‘激活场’的装置!”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只有仪器运行的嗡鸣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顾沉舟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北极圈……那个废弃气象站……那里是监测太阳风暴和地磁扰动的绝佳前沿哨所!如果神秘组织掌握了利用太阳风暴激活病毒的技术,并在那里建立据点……后果不堪设想!
“立刻联系……”顾沉舟刚开口。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从大地心脏深处传来的恐怖爆炸声,伴随着剧烈的震动,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基地!
实验室的灯光疯狂闪烁!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桌上的仪器设备剧烈跳动!
呜——呜——呜——!
凄厉刺耳的基地最高级别空袭警报,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瞬间撕裂了刚刚沉寂下来的夜空!
“报告!侦测到大规模高速空中目标!数量……数量超过五十!高度极低!速度极快!识别信号……未知!轨迹……直扑基地核心区!”雷达操作员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惊骇,在主通讯频道里炸响!
几乎同时,实验室的主屏幕上,基地外漆黑的夜空中,数十个闪烁着冰冷红光的微小光点,如同来自地狱的萤火虫群,正以令人绝望的速度,撕裂云层,俯冲而下!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架携带着致命病毒弹头的自杀式无人机!
死亡,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升起的一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