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周从显刚回府,小骨头就从大门口迎了上门。
它现在和他住在了一起。
小骨头每日下午都会在门口等着他。
他看着摇头摆尾,围着他转的小狗,苦笑了一声。
“你都会等着我,她怎么就不会再多等我两日呢。”
小骨头不会回答,但是好像听懂了他在说什么,在他的脚边转了两圈后,依偎在他的脚边躺下,还呜咽了好几声。
似乎在说,怎么就不带着它呢。
向妈妈迎了上来,“世子,夫人叫您过去。”
高妈妈看到向妈妈来截人,立刻道,“老夫人请世子。”
周从显知道两人想做什么,领着小骨头就朝着小院儿走去。
“我现下事务繁忙,没有时间应付她们。”
“诶……”高妈妈还想追上去,被向妈妈一把拦住。
“高妈妈,世子都说了还忙着,您这是做什么。”
高妈妈看了眼向妈妈,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就回了老夫人的院子。
这事儿也确实怪不了他人。
周老夫人将宋积云接到了英国公府,还试图让周从显接纳宋积云。
这回不止赵氏生气了,就连英国公也大发雷霆。
宋家现在就是一个泥潭,自己儿子什么样闺秀不能配。
还要惦记这个宋积云吗。
周老夫人见儿子儿媳说不动,只是绕过两人,直接找上孙子。
甚至这会儿已经降低了要求,只要周从显接纳宋积云就行,也不奢求正妻之位了。
赵氏几乎气得吐血,老太婆想要拉宋家一把,宁愿自己的孙子都牺牲。
所以她抓紧给儿子相看。
只是没有想到,儿子现在躲着全家,谁也不肯见。
周从显将自己个儿的住处搬到了小院儿里。
姜时窈原本的绣房他没有动,只是在里头加了一张书桌,和绣架并排放在窗子下。
好像一抬眼,就能看到院子里,和小骨头欢快玩耍的芙儿。
还有笑得一脸温柔的姜时窈。
他还让人将院墙角的那颗没有活的梨花树移走,重新又栽了一棵梨树。
季小满将带回来的木箱放在书桌上。
魏寻去了缉影卫,不能再想往常那样跟在周从显的身边。
他将季小满从燕卫营调到了他的身边。
季小满的根骨不错,跟着万全好好学学功夫,将来能代替魏寻的位置独当一面。
这还是季小满第一次进国公府。
“大人,怎么没有看到姜姐姐?”
季小满年龄小,一直在燕卫营,魏寻还没有安排他做过任何任务。
所以,他对这段时间的风言风语都不知情。
周从显揭开箱子的手指一顿,“她回老家了。”
季小满哦了一声,随后挠了下头,“我的两个小兄弟还想谢谢姜姐姐。”
“要不是姜姐姐让他们帮忙看仓库走上了正路,他们现在可能还在乞讨偷窃呢。”
周从显已经知道了姜时窈偷偷倒卖粮食的事。
他的唇角抿了下,就连下人和外人她都能信任。
却偏偏不信任他。
“等她回来,你再谢谢她吧。”
说着,他想起什么似的,又继续问。
“姜姐姐经常找你帮忙吗?”
季小满以为是世子不满了,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姐姐帮了我很多,我还还不够呢!”
周从显,“我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问问。”
季小满这才放下心来,“没有几次。”
“还有一回,姜姐姐说自己一介女子怕被骗,所以让我帮忙把珍珠放在玉宝楼寄卖。”
“寄卖珍珠?”周从显微微皱眉。
季小满回想了一下,“太后寿宴前。”
周从显顿了一下,随后点了下头,“我知道了,你去武场找万全去。”
“是。”
季小满走后,周从显望着旁边的绣架慢慢坐了下来。
好半晌后,他才喃喃道,“为了赚取路资,这般冒险的事都能做得出来。”
“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呢……”
周从显望着空荡荡的院子。
他到现在才看清自己的内心,他的心里有姜时窈。
从看见她的第一眼就有。
他是被觊觎众望的长子,他在祖父的病床前保证会托起英国公府的将来。
但父亲总在说他做得不够好的时候。
只有第一次见他,且不知他身份的姜时窈一眼就看到了他眼中的疲惫。
年少的他竟然在一个小姑娘这儿找到了心安的感觉。
第二次再见已经是第二年,他远远的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好像也认识他了,也只有她才见到他转身就避开。
姜时窈在那场宴会上被堂兄看中。
堂兄玩笑似的讨要一个丫鬟,他也玩笑似地拒绝。
晚间姜时窈来送衣衫,恰好堂兄寻她喝酒,再次被堂兄盯上,并下了药。
他察觉后带走了姜时窈,却低估了那药的威力。
姜时窈有孕后,他做主抬她为妾,分了宅院。
她成了他身边唯一的妾室。
他从心底认为,若是房里要进人,是她好过是别人。
所以,他力排众议,没有娶妻就纳了妾。
这是他第一次反抗,就算被罚他也不悔。
不知是不是她留在他的身边太过顺畅,所以他觉得她的存在理所当然。
在她和他的计划有冲突时,他下意识地让她让位。
他忘记了她不是个物件儿,她有腿有想法。
她不会留在原地等着他。
周从显的视线落在绣架上的那只梨花上。
他终究还是弄丢了她……
“世子。”
周从显抬头,就见魏寻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身前还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太过显眼的包袱,任谁也不知道这里面是重要的是罪证。
魏寻顾不上喝一口水,径直走向绣房,将行囊卸了下来。
“这里面都是唐奇峰的密信,有和京中陈阁老通信来往。”
周从显抬眼就看到他胳膊上的伤。
“可是遇袭了?”
魏寻的眉头紧皱,“属下在路上遇到了一伙人,不知道是什么人派的。”
“其他缉影卫为了拖住他们,和属下兵分两路,属下绕行应州才耽误了一天。”
周从显,“辛苦了,待其他弟兄回京后,为你们请功。”
他翻了一下信件,“这些信件都是筛选过的。”
魏寻将夜探行馆的事疑点说了一下。
随后顿了一下又道,“成王这次离京虽然看似匆忙,实则他早已准备妥当。”
“随行的人员都已经换成了成王自己的人马。”
“这些密信也都是成王只想让我们知道。”
周从显沉思道,“成王心思深沉,谁也不知道他手里还有多少底牌。”
“此番陛下让成王就藩,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魏寻,“还有一事。”
周从显,“何事。”
魏寻顿了一下,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在宁州,成王多了一个姚夫人,还有一个儿子。”
“成王有儿子?”
陛下一直未有子嗣,成王也没有娶妻纳妾,更没有听说还有孩子。
此事若是真的,那成王掩藏地也太深了!
“那位夫人可查过底细了?”
魏寻摇头,“只是从行馆探查到,那夫人姓姚,好像是禹州人士。”
窈……
周从显的心头不知为何一颤。
随后他对自己的想法笑了一下。
转头他继续道,“既然有儿子,就不会毫无痕迹,继续探查。”
“还有一事,京城里造假籍书路引,所有的造假的出城记录都查。”
“是。”
周从显看着这些密信,直接拎着出府了。
现在他只有让自己忙碌起来,他才能让自己空洞那一块儿不那么空洞。
周从显的马车前脚刚离开。
后脚就有一个身着布衫,风尘仆仆的年轻人出现在英国公府的门口。
“这位小哥,我找我妹妹……”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就有小厮将他驱赶下了台阶。
“走走走,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你找妹妹的地方吗?!”
姜兴尧险些摔下台阶,“我妹妹在府里做丫鬟,怎么就不能找她了?!”
小厮有些不耐烦,“你妹妹叫什么。”
“姜时窈。”
“叫什么?!”小厮一脸的怪异。
姜兴尧的眉头一皱,“我妹妹叫姜时窈,叫你们管事来,我还要给我妹妹赎身。”
小厮一时不知道是该说姜时窈不是丫鬟,是世子的妾室,还是说姜娘子已经死了。
虽然世子不认……
管事走了出来,“怎么回事,聚在门口做什么。”
小厮欲言又止道,“他是姜娘子兄长说要寻姜娘子,还要给姜娘子赎身……”
管事看了一眼姜兴尧,“去请示世子。”
小厮为难道,“世子刚出府了。”
管事踌躇一下,走台阶。
“这位郎君,您要寻的人可是楚州人士。”
姜兴尧见他是管事,比小厮要知礼,便缓声道,“我妹妹到府里已经九年多了,是楚州人士,叫姜时窈。”
管事缓了一口气,“英国公府上确有一个叫姜时窈的女子,只是她是世子的妾室。”
“妾、妾室?”
姜兴尧还没从震惊缓过来,管事又丢下了一记雷。
“而且,姜娘子半个月前已经去世。”
姜兴尧的脸色瞬间惨白,“你、你弄错了吧!”
“我妹妹只是一个丫鬟,她在浆洗房干活,后来被府里的嬷嬷看中,去了绣房!”
“这么大的府邸,同名同姓之人又不是什么新鲜事,你对着花名册好好帮我找找,是丫鬟!”
管事摇摇头,“若你没弄错,我就不会弄错。”
“府里的丫鬟进门都会赐新名,只有主子才叫本名。”
“姜娘子,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