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一边帮娘子擦拭着长发,一边后怕着。
今日,娘子刚出国公府就将她放了下来,让她熬小米粥,说回来就想喝。
“娘子,那宋小姐太大胆了!”
说着她的声音弱了下来,“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宋小姐的计划,你才把婢子赶回来的。”
姜时窈望着铜镜里的霜降,笑了下。
“我在这个府里无权无势也无人,唯独你心软也善。”
“我今日若死了,你就会念着我的恩情,日后会好好待芙儿,让她不至于孤立无援。”
说着她垂下眼睑,“我在利用你。”
霜降愣了下,随后否认道,“这是救命之恩,不是利用!”
姜时窈回过头看她,随后张开手臂抱住她的腰身。
霜降上一世同为妾室,两人在一个院子里只住了半个月。
两人都死在宋积云的妒恨之下。
这一世,两人机缘之下又在一个小院儿。
虽是主仆,却比上一世更为亲近。
连好几个晚上,周从显都没有回来。
姜时窈搬回了自己的小院儿里。
一时之间,好像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
现在她恢复了清白,被允许和芙儿相见。
早上芙儿会穿过半个府邸,在上课前来叫醒她。
晚上会她一起吃暮食,然后和小骨头一起玩,只到快睡觉了也舍不得走。
大宅子规矩多,芙儿住去了主院。
一时半会儿没有理由也不会送回来了。
不若便会出风言风语,赵氏不容庶出子女,就连自己的孙女都不容。
而粮食的价格,一涨再涨,现在已经翻了两番!
金州错过了今年的春种,京中的粮商,蠢蠢欲动。
听说已经有大粮商开始预定了秋季的粮食,各商队前往其他的州县买粮。
何大友递进来好几次的消息,也要和他人合组一个商队,从其他的地方收粮。
何妈妈现在也被这价格冲昏了头脑。
“娘子这可是百年难遇的机会!”
姜时窈摇摇头,“粮食疯长只会造成百姓恐慌,朝廷会插手的。”
“咱们毕竟不是粮商,只做这一仓库的生意。”
“现在守好这些粮食,还有半个月就可以出手了。”
何妈妈觉得有些可惜,她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霜降进来了。
她只是悻悻地闭上嘴出去了。
她在心里盘算着,反正姜娘子还有半个月就卖了,到时候有了钱,他们自己去收!
做不成大买卖,做小买卖也行!
霜降看何妈妈出去后,才低声道,“现在宋家那边很安静。”
姜时窈的手抚上镯子上的纹路。
“一时的而已,都敢当街买凶杀人了,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放弃。”
霜降犹豫了下,“娘子这么做,不是会引起她更大杀心?”
姜时窈笑了下,“那如果我安安静静,一味的躲,你觉得她会放过我吗?”
霜降摇头,“不会。”
“就连你也不会放过。”姜时窈道。
“我知道老夫人让你来我的身边,是伺机分世子的恩宠。”
“按照老夫人的安排,也会让世子抬你为妾。”
“到时候,她不会放过我,也会顺便把你杀了。”
霜降捂着脖子咽了下口水。
“世子、世子娶谁不好,娶个夜叉……”
姜时窈被她逗乐了,“小心夜叉索命!”
霜降捂着唇角,“娘子放心,我会小心,现在有人日夜都盯着呢,有动静会来禀报的!”
姜时窈将她拉在身边坐下。
想到上回她说要跟着她离开这里。
“霜降,你要离开了这里,你的书生怎么办?”
霜降红了耳朵,“张郎今年要秋闱,我攒了些钱,到时候做点儿小买卖,就算不在京城,回老家也使得。”
姜时窈上一世的时候和霜降没有多亲近,只在霜降死的前一天,听她提过两句。
好像是那书生落榜了,家中也早替他相看了,干脆回家成亲。
那是霜降还说,幸好他不是一个人。
想到这儿,姜时窈问她,“那书生家中可还有什么人,他同你说过吗?”
霜降点了点头,“父母尚在,下面还有弟妹。”
姜时窈心中疑惑。
她也不记得当时霜降说书生是早就相看了,还是后头才相看的。
“霜降,他若是好人,到时候我送银子给你添妆,不说衣食无忧,起码有一份底气。”
“但,女子嫁人如赌博,从他口中得知的消息都不能全信。”
“能找到同乡人打听是最好的。”
霜降望着姜娘子真诚的眼神,点了点头。
娘子都险些丧命,要是她遇上宋小姐这样的人,不到一个回合,她就能去见阎王!
“姜娘子可在?”
门口传来了魏寻的声音。
霜降没好气地走了出来,“你来做什么。”
娘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世子竟然一次都没有来看过!
现在还来干什么。
魏寻摸了摸鼻子,“霜降姑娘,我没得罪你吧。”
霜降不想同他说话,她不能对世子甩脸色,还不能对魏寻甩脸色吗。
反正是主仆,效果也一样。
她哼了一声,“得罪了,你走吧。”
说完她转身就要回去。
魏寻伸手拽住她的衣袖,“霜降姑娘别走,别走!世子有吩咐呢。”
“世子在德兴楼叫了酒菜,请娘子去评鉴。”
霜降还没有转身去回话,屋里已经传来了声音。
“没空。”
她对魏寻扯起皮笑肉不笑,“回去复命吧。”
魏寻想起世子的交代,又继续道,“小小姐也同在酒楼等着娘子呢。”
别的人可能不起什么作用,但是芙儿就是她的命门。
霜降回头,姜时窈已经从屋里出来了。
她太想念女儿了。
芙儿跪在窗边的椅子上,趴在窗边望着下面的马车。
小嘴里时不时地在念叨,“这个是阿娘吗,又不是。”
“那这个是阿娘吗,怎么又不是。”
桌子上香甜的栗子糕一口没有动,她想留着和阿娘一起吃!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和阿娘一起睡觉了。
她明明很乖了,张夫子都说她聪慧呢。
祖母怎么还不让她回小院儿呢。
芙儿望着楼下车如流水,可她就是没有看到阿娘。
周从显看着女儿没有往日的活泼,只是安安静静地等着。
他将女儿抱了起来,“爹爹带芙儿下去等,好不好。”
芙儿立刻喜笑颜开,“好!”
德兴楼的名气在外,生意一直都是京城中,所有酒楼里最好的。
占地不仅宽广,也是风景视野最好的。
还在后院划分了宽敞的马厩,不仅让客人吃饱,也让马儿吃饱喝足。
周从显这些日子没有在家。
他从那杀手的口中更为重要的事情,他要把人转移。
留在京司衙门就是死路一条。
为了让这事不动声色,他用一名死囚换了这人。
宋积云买凶杀人,也已经签字画押,只是现在还不能拿出来。
宋易堂有能力让妹妹安然无恙地脱身,并将这笔账再算到姜时窈的头上。
在这个关头惹怒,得不偿失。
姜时窈的委屈,他日后,定会一笔一笔替她清算讨回。
芙儿坐在爹爹的臂弯里,眼也不眨地看着在德兴楼停下的马车。
父女俩没有等到阿娘。
却等到了成王兄弟。
“三哥的怀月楼不好吃吗,非要来这儿。”
萧霖率先蹦蹦跳跳自己跳下马车,“我都吃腻了!三哥!”
“诶!芙儿妹妹!”
门口人来人往,他一眼就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妹妹。
芙儿有些忘记了萧霖,一时没有想起来。
周从显知道七王爷送给了芙儿一只玉虎,“七王爷送你的玉虎,可还记得?”
芙儿这下想起来,“老虎哥哥!”
她还记得萧霖带着她去看大老虎,还有小兔子。
萧霖有些不满,“什么老虎哥哥,我叫萧霖!叫霖哥哥!”
芙儿还记得他说要送给她小兔子,于是从善如流。
“霖哥哥。”
周从显这才看向刚下车的成王,“下官见过成王殿下。”
萧霖上前让芙儿下来,“芙儿你下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芙儿牵着爹爹的手指,坚定地摇头,“不行,我要等阿娘。”
萧霖一下犯了难,从来没有别人拒绝他的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芙儿妹妹拒绝了他,他一下不知道接什么话了。
“那、那我陪你等?”
萧恕上前拍了拍七弟的脑袋,“走吧,等会儿你不是还要进宫。”
萧霖抬头看向三哥,“要不,我明儿再进宫吧。”
皇城又不会跑,芙儿可会跑,他找了这么久,才见到。
萧恕长胳膊一伸,就将七弟夹在了腋下,“不行,过些日子雅兰公主的仪仗就要跟着使臣走了,你必须进宫。”
周从显的眉头一皱,雅兰公主。
太后还是答应了和亲。
藩王的压力,她竟然寻求邻国相助。
适时,姜时窈的马车到了。
她下车,眼前一花,那个熟悉又香软的小姑娘就到了她的怀抱里。
周从显转身上了马车,“我有事,你们先上去吃。”
母女俩相视一看,彼此已经等到了最想见的人。
至于其他。
随意。
已经到了三楼的成王看着远去的马车,勾唇一笑。
越来越乱了。
挺好的。
萧霖这时凑到了三个的身边,“三哥,我想去找芙儿妹妹。”
萧恕笑眯眯地看着这个弟弟,笑意不达眼底。
“好啊。”
萧霖欢呼一声,小腿儿“登登”地转身跑下楼去。
正好和上楼的母女俩相遇。
“芙儿妹妹!”
芙儿现在的心情非常好,“霖哥哥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萧霖求之不得,乐呵呵跟着进了二楼的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