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时窈面无表情地看着在周菀青怀里蹦跶的芙儿。
周菀青见一计不成,另生一计。
直接将芙儿抱了出来,引得芙儿非要阿娘陪着游船。
这个口口声声说“出去的玩,不是带孩子的”的人这会儿心甘情愿地抱着芙儿。
芙儿还没有游过船,她也只看沣水桥上见过游船。
小姑娘笑眯了眼,她已经好久没有出门玩了。
金明湖极大,一隅还种满了荷。
只是现在还不到荷花盛开的季节,远远看过去就是一片盎然的绿意。
金明湖上泛舟着几只游船,
姜时窈乐了一下,“柳大人在哪儿呢。”
“……”
周菀青决定不要同“板栗球”说话了。
她抱起芙儿,“芙儿,走,我们游船去!”
金明湖通着沣水,游船除了小游船,还有大花船。
大花船会游遍整个京城,整个船坊上丝竹宴乐不断,船也是随招随停,若是宅子临水,还能一船送到家门口,连车马都省了。
小船游湖泛舟,只在金明湖。
船上的船公还能现钓最新鲜的鱼儿上来让船娘烹饪。
若是夏日来,还能用小舟穿进荷中。
船分两层,几人径直上了二层。
清爽的湖风吹了过来,远远地往过去,让人心旷神怡。
芙儿趴在栏杆上,望着船头的船公正在准备饵料。
“这是什么?”她眨着好奇的大眼。
船公抬头就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回小姐的话,这是钓鱼的饵料。”
霜降蹲在她的旁边,“姐儿要下去看看吗?”
“要!”芙儿使劲儿点头,头上的小冠上的蝴蝶随着她的动作轻颤。
芙儿自从住到了主院,赵氏将她从头到脚都换了个遍。
除了赵氏自己生得已经出嫁大小姐和二小姐,谁还有过这个待遇。
姜时窈看着女儿高兴的模样,叮嘱霜降好生看着。
“她命真好……”周菀青不由地感叹了一句。
赵氏虽然不苛待庶子女,但也是真的不管。
若不是庶母着急她的婚事,催促了数遍,她才不会挑选画像送过来。
姜时窈看了她一眼,“命好?”
赵氏是个直性子,对任何人都没有好脸色。
包括芙儿。
现在的这番作为,不过是看重芙儿的价值所在罢了。
“三小姐以为,柳大人这样的朝中新贵,只有夫人一人慧眼识珠吗。”
周菀青看向她。
姜时窈继续道,“你和四小姐年岁相差无几,为何单单就把这画像给了你呢。”
周菀青皱起眉来,“你……什么意思。”
“你生得好,更有价值。”
姜时窈迎上她的目光,“同你一样,这就是芙儿的命好。”
周菀青从来没有往深处想过。
好一会儿后,她释然地笑了笑,“左右都要嫁人,嫁个自己看得顺眼的,总比嫁个不顺眼的强。”
“你也挺会安慰自己的。”姜时窈现在知道了,周菀青为什么这般没心没肺了。
周菀青想起自己去送荷包时的场景,下巴又微微扬起。
“以后得事情谁又说得准,万一风水轮流转呢。”
姜时窈看着她的样子,半晌后只是唇角勾起,没再继续说话。
甲板上的芙儿传来欢呼的声音。
她靠着栏杆向下看去,原来是船公钓到了一条大鱼。
“我要吃炸鱼丸!”
芙儿的笑脸灿如朝阳,就好像这世间任何的烦恼都能消散。
不远处隐约原来丝竹之声。
船公赶紧摇着撸子避开。
两艘船相隔不算远,姜时窈一眼就看到甲板上那个拿着酒杯的身影。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有人的视线,那人转过头来。
好半晌后,那人举起酒杯摇摇示意了一下。
旁边的周菀青呆愣住了。
原来,柳大人是游的这种船……
姜时窈慢慢坐了下来,“别看了,不然等会儿鱼丸都吃着不香了。”
她其实还看到了一个人。
周从显。
他坐在三楼的窗边,只是一个后脑勺,她便肯定了那就是他。
周菀青的唇角怎么也动不起来。
都是水中倒影。
知道是一回事,原来看到是另外一回事。
想到这儿她扯起了唇角,“我就说黎小姐这么好心呢,将柳大人的行踪告诉我,原来是让我看到这个。”
“黎小姐告诉你的?”姜时窈只有叹服。
周菀青便说了那日去送荷包的情景,末了补了一句。
“她就是看不得柳大人收我的荷包!”
姜时窈的眉头微皱,“可是游花船的是柳大人,又不是黎小姐让他去的,她只是让人看到了一个事实而已。”
周菀青的嘴巴张了张,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船娘做得很快,一碟子炸得金黄的鱼丸就端了上来。
后头还跟着芙儿。
船娘笑得温柔,“小姐饿了,奴家便先做了一些出来。”
芙儿依偎进阿娘的怀抱里,“阿娘阿娘,阿姆拿小勺刮呀刮,白白的肉肉就在小勺里了!”
她的语气里尽是神奇。
“菀青。”
两艘渔船靠近靠近的时候临船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
姜时窈就像条件反射一般地,将芙儿搂紧了。
霜降也警惕地站在了姜娘子的身边。
“赶紧划走!”她立刻吩咐船娘。
来不及了。
“碰”地一声。
两条船靠在一起。
周菀青不明白姜时窈为什么是这个反应,但是她看到宋积云的瞬间,方才的难受烟消云散。
“积云姐姐!”
她靠着栏杆,却发现宋积云好像消瘦了许多。
“积云姐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宋积云的目光从姜时窈的身上轻轻掠过,好像现在这个女人已经不重要了一般。
“前些日子病了,怕过了病气给你,所以没有应邀。”
怕过病气,怎么连帖子也不回呢。
周菀青觉得有些奇怪,但是看着眼前的积云姐姐消瘦的模样,她心底的那点儿小情绪又消散了。
“姐姐,你过来与我们同游吧。”
“不行!”
姜时窈厉声道。
周菀青皱眉回头,“姜娘子,这是积云姐姐,不是旁人。”
这几日对她的好感,直线下降。
积云姐姐才是主母,她到现在连自己的位置都没有摆正吗。
姜时窈的手微微颤抖着。
上一世的那一幕仿佛历历在目。
孩子回来找她了,偏偏在游船上,宋积云来了。
她的目光瞬间怒视周菀青,“是不是她叫你骗我来的!”
“你在说什么!”周菀青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莫不是这几日的相处都是假的,怎么这会儿变成这副尖酸的模样?
“就算父亲答应让积云姐姐过门后,提你为贵妾,你也只是妾,你怎么这么目中无人!”
宋积云本无波澜的眼睛,这会儿终于动了。
她的唇角浮起一抹怪异的微笑。
“贵妾吗。”
“是不是日后还要盯着我的位置呢。”
或许是她的声音过于怪异,周菀青也终于有所察觉。
她的下唇抖了一下。
“积云姐姐,你怎么了……”
宋积云的笑意更深了些。
这时,宋积云的身后出现的好几个小厮,他们先是放下甲板,然后,往船上泼了一桶桶的油!
周菀青大惊失色,“你做什么!”
宋积云这才看向周菀青,“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不用急,我会来陪着你们的。”
周菀青不明白,明明两人之前是无话不说的闺友。
这才一个多月没有见,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为什么??!”
宋积云踩着小厮搭好的木板径直走了过来,好似一点儿也不担心掉下水。
“为什么?”
她的表情就好像周菀青问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
“一个妾室怎么就这么难杀呢,一个个都护着她,现在连你都和她交好了。”
“既然杀不死,那就烧死!要是还烧不死,那就淹死!”
“疯了!疯了!”周菀青没想到宋积云会变成这样。
“我要告诉大哥,你这样的疯子永远不能进我家大门!”
宋积云的表情有一瞬的龟裂。
随后又恢复了常色,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事情能让她暴怒。
更何况是这样区区小事。
她慢慢靠近周菀青,声音阴冷得如地狱而来。
“那你去阎罗殿告状去吧。”
这哪里还是周菀青认识的骄傲的宋积云,简直就是地狱恶鬼!
姜时窈已经拉着霜降和芙儿冲到了楼梯口,她记得船舱应该是有小舟。
刚到楼梯口就生生制住了脚步!
船公和船娘姐已惨死!
徐妈妈和一个黑衣男子站在楼梯上。
霜降抱着芙儿,将她的脑袋埋进自己的怀里,不让她看到这血腥的一幕,好像已经是她最后能做到的事了。
宋积云的脚步没有动,“不用挣扎了,这里远离岸边,已经被我浇满了油,慢慢等着死吧。”
周菀青再是大条,这会儿也是害怕地哭了出来。
“这是杀人啊!律法杀人偿命!”
宋积云笑了出来,“谁说我是杀人。”
“我也是受害者,我是死里逃生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