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时窈行礼,“世子,妾应了掌柜娘子教于她刺绣技法。”
周从显不再多问,“早些回去,这里不宜留人。”
她走了门口,才听到后面传来,交涉的声音。
听着好像是玉宝楼藏了细作?
姜时窈也无心探听,领着霜降就往马车边走。
两人到了马车边上,才发现,“魏寻呢?”
霜降往回走看了一圈儿,没有看到人。
姜时窈率先爬上车,“回去了吗?那就别管他了,我们先走。”
“我再找找。”霜降下意识开口。
“找他做什么,一个大男人又会功夫,还怕他会丢了不成?”
“哦,哦,对哦,他会功夫……”
霜降这才爬上车。
姜时窈这才后知后觉地盯着霜降的眼睛,慢慢靠近她。
“你是不是有什么要同我说的?”
霜降被盯着不自然了,“我哪有什么要说的。”
姜时窈望着她的眼睛,突然开口道,“你不是要我带你走吗,我带你去开路引。”
霜降倏地抬头,眸低的神色犹豫起来。
她之前是为了张郎才想离开的。
可现在……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我再想想……”
姜时窈的眸色微凉,霜降是唯一知道她要出逃的人。
她不能留下……
马车缓缓上路,霜降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姜娘子。
她心仪张郎时,一心轰轰烈烈,所以她看到娘子的路引,便想着干脆跟着娘子一起逃出去。
可现在张郎是个骗子。
她出去了还能去哪儿……
姜时窈的眸子扫向霜降,两世为人,她十分清楚霜降的性子。
单纯,重义,又好骗。
别人对她好一分,她能回报十分。
这样的小姑娘在她的身边,她自是放心。
可若日后还在府里,或是被老夫人指给周从显为妾,谁又知晓是不是会将她出卖。
她又不经意道,“魏寻说护我们出行,现在却不见了人影,世子还同我,给魏寻和万全两人成个家呢。”
“这般散漫,如何成家。”
霜降望向姜娘子,她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错乱。
遂垂下眼睑,有些不自然地应道,“娘子说得是……”
姜时窈佯装没有看到她的表情,只是好笑地摇了下头。
“世子心疼他们,两人之前虽然护卫,但现在也是京司衙门任职,有了官身,世子也说不能辱没两人。”
说着她叹息了一声,“日后若是娶了上峰之女,官途亨通,我们见了都要行礼。”
姜娘子的话就像一记惊雷炸响。
霜降有些恍惚。
魏寻前途好,她只是一个丫鬟而已。
昨日替她出头,也只是因为她是姜娘子的丫鬟,姜娘子是世子的妾室而已。
她在期待什么。
她在做什么白日梦。
姜时窈看着霜降的脸色有些心生不忍。
霜降是个好姑娘,若她不走,她也定会撮合她和魏寻。
只是,不行……
她要离开,前世今生,宋积云都不曾想过放过她。
为了自己和女儿活命的机会,她只能狠下心来。
回到府里。
霜降第二次不小心打翻姜时窈的胭脂后,姜时窈让她去休息。
下午,到了芙儿放课的时间,专程去主院接芙儿。
芙儿永远像一朵向阳花一样暖洋洋的,姜时窈看见女儿的笑脸就会不自觉地扬起唇角。
“阿娘!”
姜时窈抱起芙儿,“芙儿,我们去爹爹的书房去找书好不好。”
她现在已经定了出行,和地点。
她还需要做出一份简易的线路图才行。
大盛山河志,清晰地描绘了每个州县的地形,风俗,城镇。
虽不能像舆图那样,但于她来说,已经够了。
芙儿现在见阿娘极少,所以她紧紧地搂着阿娘的脖颈,无条件地应答阿娘的回答。
“好啊好啊。”
姜时窈点了下她的小鼻子。
周从显的书房藏书丰富,以前是姜时窈在这里短暂地住了一段时日,还在书架上找到了话本子来看。
院子里没有人,十分地安静。
周从显纳妾之前,这里还没这么冷清。
自她成为了妾室,他借口将院子里的人全部清出去了,只留两个打扫的小厮。
姜时窈想到这儿嗤笑了一声。
怪不得,满府都在传是她爬了世子的床,还不允许世子再纳其他的女子。
她倒是一个好用的挡箭牌。
书房就在正厅的旁边,光线充足,比她的卧房还要宽敞。
里面的书,较之四年前,她在这里,多了许多!
姜时窈望着满满当当的书架傻眼了。
这从何找起!
“阿娘,这个红红的好漂亮!”
芙儿已经顺着太师椅爬上的书桌,她一只小肉手抓着一支步摇发钗。
是那日紫林园,周从显步射赢回来的。
他亲手插在她的发髻上。
可是也是她拒了他。
姜时窈回过神来,将簪子放回了原位。
她将芙儿抱起,“爹爹没有允许,我们不能动。”
芙儿仰着小脸,“爹爹也没有允许我们拿书呀。”
姜时窈,“……”
女儿现在不好骗了。
芙儿牵着她的手指往外走,“阿娘,夫子说君子有所为。”
姜时窈,“阿娘是女子……”
芙儿认真地纠正她,“君子是说行为,不是说男女之分。”
姜时窈摸着女儿的头发,“行吧,那阿娘陪着芙儿在这儿等爹爹可好?”
母女坐在台阶上数蚂蚁。
芙儿望着爹爹宽敞又空旷的院子,颇为可惜地叹息。
“小骨头可喜欢跑了,它要是住在这里,它该多开心啊!”
姜时窈看着女儿的侧脸,突然发现她与上一世竟也不同了。
上一世芙儿怯懦,不显。
这一世,她不再只是一个只能蹲在角落里的小姑娘。
她的抗争,换取的不止是她的自由。
还有女儿的未来。
周从显没有回来,等到芙儿都睡着了。
姜时窈从书架上找到了山河志就回了小院儿。
将芙儿交给何妈妈,便返回了内室。
姜时窈翻开书页,就开始寻找她要的信息。
仔细将沿路的所需要的地点都记了下来。
再翻到后面时,她的指尖一顿。
指腹下的凸起。
坏了。
这一页藏了东西。
她咬着牙闭了闭眼,书房里那么多的书,藏哪儿不好,怎么就偏偏藏了山河志!
周从显回到书房时,他一眼就发现少了东西!
他的眸光变得凌冽,“山河志不见了,去查,谁来过书房。”
魏寻和万全两人一顿。
“是。”
世子的院子里虽然没有留人,但是每日都有人进来洒扫。
洒扫的小厮今日就看到姜娘子和小小姐进来过。
魏寻如实汇报。
周从显的眼睛微眯起,今日刚在玉宝楼见到了她。
回来恰好藏了太后一党罪证的山河志就不见了……
他看向书桌,桌上的簪子动了。
桌上还有一个小脚印。
魏寻犹豫道,“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他这些是时日虽然和姜娘子相处得不算多,但是姜娘子着实看着不像眼线……
成王是太后养大,他府里还住着太后的幼子七殿下。
而宋易堂又是太后一党的。
宋小姐和姜时窈闹得不可开交,自己人打自己人吗?
万全不认同,“哪有那么多的巧合,是不是得,一查便知。”
周从显,“今儿玉宝楼没有查到什么,你们找人盯着那个掌柜娘子。”
“你们先下去,她那儿,我亲自去看看。”
周从显走到小院儿的时候,两旁住着下人的房间都已经熄灯了。
唯独姜时窈的房间还亮着灯。
他的脚步轻缓地走进寝卧,竟然一丁点的声音都没有。
姜时窈正在伏案奋笔疾书,她竟然有一手不错的娟秀小楷。
他的目光落在桌面上已经翻开的山河志上。
周从显抬步踏进,外间的灯拉长了他的影子。
晃动的人影投在书桌上。
只是正在写字的人,没有发现多了一条人影。
直到她伸出手指准备翻页的时候,突然伸出一只手压在书上。
“呀——”
姜时窈被吓得手中的毛笔掉在地上,一大团墨迹,毁了她的信。
周从显将书拿了起来,“从哪儿拿的。”
姜时窈一脸惋惜地看着自己的信,“从你书房拿的。”
他扫一眼她脸上的表情,状似无意地翻开。
封层没有动。
他将书不着痕迹地卷起收进了袖子里,“这本已经旧了,明日我让魏寻给你拿一本新的山河志来。”
姜时窈抬头看他,“要新的做什么,我还有一点就抄完了。”
周从显从她的手下抽出她的信,“你抄山河志?”
姜时窈抿了下唇,“我给兄长写的信。”
“他要来赶考,我根据山河志上的路给他都写出来,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还是想尽一点绵薄之力。”
周从显一目十行,将信还给她。
“考生赶考,走官道,沿途有驿站,哪里还需要你操这份儿闲心。”
姜时窈垂下了眼睫,“我无颜面对兄长,可现在也不得不面对。”
“所以才出此下策……”
周从显对于姜时窈已经嫁人之事,竟然都瞒报家人十分不满。
他打消了心底的疑虑同时,也愤懑不已。
他伸手隔空点了点她的信。
“你最好重写,一五一十地写清楚!嫁人了,生孩子了!”
“我堂堂英国公世子让你很丢人吗??”
姜时窈,“嗯。”
周从显,“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