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刚才的幻境太过真实，云昭现在后背一片湿冷，她站在石阶上大口的喘息，竭力平复翻涌的心绪。
“云师姐！你没事吧？”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云昭转身，看见一群身着天玄宗外门弟子服饰的少男少女正关切地望着她。
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竟也穿的是那身洁白的外门弟子袍，腰间还挂着一枚象征地位的玉牌。
“我...”云昭刚要开口，更多的外门弟子涌了上来。
“云师姐刚才攀登得太快了，我们都跟不上呢！”
“听说云师姐已经突破到筑基期了，真是我们外门的骄傲！”
“连谢师兄都说您的青冥十三剑已得七分真传呢！”
“就是就是，几位长老都夸赞云师姐天赋异禀呢！”
“我还听说掌门有意破例让您参加下月的内门选拔。”
云昭被这突如其来的恭维和关心弄得有些恍惚。
这时，人群忽然向两侧分开，苏灵儿和赵虎被执事弟子押着走上前来。
此刻两人穿着破旧的杂役服，披头散发，手腕上缠着禁灵锁，苏灵儿娇美的脸上还带着一道刺眼的鞭痕。
为首的执事弟子对着云昭抱拳道：“禀师姐，这两人私炼邪术、打伤同门，罪证确凿，按门规当鞭三十，废去修为逐出山门！”
赵虎膝盖一软跪了下来，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云师姐饶命！当初是我们有眼无珠，求您高抬贵手！”
苏灵儿则死死咬着嘴唇，眼中满是恐惧与不甘。
“带下去吧。”云昭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不可思议。
苏灵儿闻言浑身一颤，十指死死扣住地面不肯离去，青石阶上瞬间被刮出数道血痕。
她仰起泪痕交错的脸，嘶声哭求：“师姐！灵儿知错了，真的知错了！求您...”可话音未落，整个人就被拖入阴影深处，消失不见。
围在云昭身边的弟子见二人被拖下去都拍手叫好：
“哼，他们俩平日就嚣张跋扈，我还知道他们克扣丹药呢！”
“就是，他们根本没有同门情谊，都是狠如蛇蝎的人。”
“还是云师姐对我们最好。”
“就是，云师姐是最好的。”
在这一片赞美声中，有人递来一盏灵茶，云昭接过茶杯，看见茶水里倒映着自己陌生的笑脸。
原来被众人簇拥的感觉是这样的，扬眉吐气的感觉真爽！
“云师妹。”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云昭转身，看见谢无尘正向她走来。
与平日不同，此刻的谢无尘眼中竟带着几分赞赏的笑意：“明日辰时来剑阁，我教你惊鸿三式。”
周围响起一片艳羡的惊叹声。
要知道，能得到谢无尘亲自指点，是多少弟子梦寐以求的事。
云昭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这就是被认可的感觉吗？这就是被人重视的滋味吗？
她看着谢无尘近在咫尺的俊逸面容，一股异样的情绪在心底滋生开来。
“多谢师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谢无尘微微颔首，转身离去，周围的弟子立刻又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向她道贺，云昭被众人簇拥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充盈心间。
这就是她一直渴望的生活！
不再是任人差遣的杂役，而是受人尊敬的天才师姐，不是被忽视的边缘人物，而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云昭沉浸其中，完全没发现人群边缘多了一道黑影。
那黑影戴着青铜兽面，面具上的饕餮纹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他明明站在明处，却与周围的光线格格不入。
青铜兽面穿过人群走到云昭面前，面具上的饕餮纹路随着说话扭曲蠕动：“这一切你都喜欢吗？”
云昭警惕地后退一步：“你是谁？“
“我是能给你这一切的人，权力、地位、复仇的快感。”
面具人抬起手，掌心向上，云昭周围的弟子们突然静止了，像被施了定身术，同时他们的眼睛成了漆黑一片，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深渊般的黑暗。
“不！”云昭向后退了一步，脚跟抵在上一级台阶上，“这不是真的！”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面具人的声音变得柔和，带着几分怜悯，“你渴望的不就在眼前吗？只要你愿意归顺混沌教，这些都将永远属于你，你又何必再扫那剩下的三百九十九层台阶？”
“闭嘴！”云昭打断他的话，“我不需要靠邪魔歪道，我要堂堂正正获得所有人的...”
兽面人突然掐住她的下巴，冰冷的手指像毒蛇般收紧：“看看他们！”
他强迫云昭看向那群空洞的弟子，“你以为这些势利眼为什么会敬重你？就凭你只是个低等的杂役？”他又扳过云昭的脸对着自己，“只要归顺于我，你的身份永远高高在上，他们才会乖乖围绕在你身边。”
黑影的手再次抬起，那些弟子又恢复成鲜活的模样，他们全都定定地望着云昭，带着崇拜与羡慕的神情。
“只要归顺于你就可以？”云昭眼神涣散，似被蛊惑般喃喃自语，她喜欢被簇拥的感觉，这种感觉令人心甘情愿沉溺其中。
黑影靠得云昭更近，声音更加蛊惑：“正是如此，所以伸出你的手来吧，来归顺于我吧。”
云昭缓缓伸出手指，眼看就要与黑影达成契约，她徒然勾起一抹冷笑：“原来混沌教，就是靠这般卑劣手段蛊惑人心的？”
“什么？！”
云昭涣散的眼睛变得一片清明：“我云昭走到今天，是靠我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云昭说到这里眼神更是变得凌厉，声音也随之拔高，“我不信什么修道捷径，我要的只是问心无愧！”
面具人发出一声叹息，随即像烟尘般消散，周围的弟子们也一个个化为黑雾散去。
云昭又一次感到天旋地转，再次睁眼时，她发现自己仍跪坐在第六百层阶梯上，四周空无一人。
所以刚才她一直都在幻境里？
那现在呢？
云昭手指颤抖着抚摸石阶上粗糙的纹路，这次的触感十分真实，她甚至能闻到空气中松木的清香。
所以现在回到现实了？
但之前的幻境不也同样真实吗？
云昭大脑一片混沌，她分不清到底自己是在幻境还是现实，以至于当谢无尘的身影出现在阶梯上方时，云昭条件反射地拔出了匕首。
“站在那里别动！”她的声音比刀锋更冷。
谢无尘停在三步之外，玄色锦袍的下摆随风轻晃，他静静凝视着她，眼中有云昭读不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