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墙之内,没有方向。
上下左右,全是蠕动的人脸和抓挠的手臂。
冰冷的怨念,像无数根钢针,刺入骨髓。
“别他娘的拽老子裤衩!”
王二麻子的咆哮在秦川前方响起,带着一丝气急败坏。
他巨大的骨架,像一艘破冰船,强行在魂潮中冲撞。
每一寸前进,都要付出魂火被撕扯的代价。
一个堕影卫就在秦川身侧,他眼中的魂火忽然一滞。
“小翠……”他喃喃自语,伸出手,仿佛要去拥抱墙上浮现的一张女人脸。
那张脸,对他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下一刻,数十只魂手将他拖进了墙体深处。
他的魂火,像一撮被水浇灭的灰烬,无声无息地熄灭了。
秦川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在这里,每个人都在渡自己的劫。
“外来者……”
一个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它与周围嘈杂的哀嚎不同,清晰、古老,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你的魂火,闻起来……像一把钥匙。”
秦川感觉胸口的青铜碎片猛地一烫。
一股强大的吸力,不是作用于他的身体,而是直接作用于那枚碎片,要将它从他的神魂中活活剥离出去。
“滚!”
秦川的神魂力量,瞬间凝聚成一点,死死护住碎片。
“守住它!”
将军的声音,第一次在魂墙中响起,遥远而沉稳,像一颗定海神针。
声音传来的瞬间,那股针对秦川的吸力,明显减弱了。
秦川抬头,望向队伍最前方。
那个引领着所有人的黑暗光点,陡然扩张了一瞬,将周围涌动的魂体逼退了半尺。
将军,在替他分担压力。
“他娘的……快到了!”王二麻子嘶吼着,“老子看见光了!”
他的声音,让几近崩溃的队伍重新振作。
所有人,都朝着那片模糊的光亮,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秦川跟在队伍末尾,感觉拉扯着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弱。
那股古老意志的注意力,似乎从他身上移开,重新聚焦到了将军身上。
前方,豁然开朗。
“噗通!”
王二麻子第一个冲出魂墙,巨大的骨架再也支撑不住,重重跪倒在地,魂火黯淡得只剩下一小簇。
紧接着,是左威。
他用剑插在地上,才勉强稳住身形,独臂不住地颤抖。
一个又一个堕影卫,踉跄着、翻滚着,从那堵活着的墙里“挤”了出来。
每出来一个,身后的魂墙就愈合一分。
当秦川踏出的瞬间,那堵墙彻底闭合。
墙面恢复了平滑,只有无数张脸在其中无声地起伏,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秦川回头。
近三百人的队伍,冲进魂墙。
此刻,还能站在这里的,不足百人。
剩下的人,永远地成了那堵墙的一部分。
活着的人,也个个如同风中残烛。
他们的魂火,不再是幽蓝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被千锤百炼后的灰白,微弱,却再无杂质。
“咳……咳咳……”王二麻子剧烈地咳嗽,仿佛要把骨头缝里的寒气都咳出来,“这……这是什么鬼地方?”
秦川抬眼,打量四周。
他们身处一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圆形空间。
脚下,是光滑如镜的黑色岩石。
头顶,没有天空,只有一片沉寂的、化不开的虚无。
整个空间里,唯一的光源,来自脚下岩石的缝隙。
一道道惨白色的光,从缝隙中透出,像大地的伤疤。
这里,安静得可怕。
没有风声,没有哀嚎,连魂火燃烧的“噼啪”声都消失了。
死寂,笼罩了一切。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片圆形平台的中央。
那里,摆放着一张王座。
一张由无数凝固的、正在尖叫的魂体铸成的王座。
那些魂体,比魂墙里的更加古老,更加痛苦。
他们的绝望,已经化为了实质,变成了构成王座的黑色晶体。
王座之上,空无一人。
将军,就站在王座前。
他背对着众人,镇渊剑的剑尖垂在地上,那曾吞噬一切的黑暗,此刻已经完全收敛。
他就像一座沉默的山。
“将军……”
左威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骨头在摩擦。
将军没有回头。
他缓缓抬起手,不是握剑的那只手。
他的掌心,朝向空无一物的王座。
仿佛在触摸一个看不见的故人。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在这片绝对的死寂中,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那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决绝与冰冷,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我回来了。”
三个字,像一块石头,投入了死寂的湖面。
王二麻子瞪大了眼眶,嘴巴无声地张合,发不出任何声音。
左威握剑的手,也僵住了。
这句话,不是对他们说的。
将军看着王座,继续说道。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让这片空间的温度,都仿佛又下降了几分。
“三千年了。”
“你还没吃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