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水没顶,世界瞬间被剥离了声音。
秦川的呼吸停滞,刺骨的寒意像无数根冰针,扎进他每一寸皮肤,直透骨髓。
他体内的灵力几乎要被冻僵,运转都变得滞涩。
就在这时,胸前的凤纹玉佩爆发出滚烫的暖流,如同一轮微缩的太阳,瞬间驱散了侵入体内的寒气。
被冻结的血液重新流动,四肢恢复了知觉。
秦川缓缓睁开眼,水下的景象让他心神微震。
潭水清澈得不像话,岸上菌类植物的幽光穿透水面,在水下折射出迷离的光带。
水草摇曳,形态奇异,仿佛活物。
玉佩的红芒在他胸前形成一个稳定的光晕,指引着一个方向——水潭的最深处。
他调整呼吸,身体如游鱼般下潜。
越是深入,光线越是暗淡。
很快,岸上的幽光被深邃的黑暗吞噬,唯一的光源只剩下他胸前那一点执着的红。
四周是绝对的死寂,连水流的声音都消失了。
压抑,沉闷。
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突然,一丝不属于水流的搅动,从他左侧的黑暗中传来。
秦川动作一顿,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他转过头,红芒所及之处,空无一物。
可那种被窥伺的感觉,却如影随形。
“谁?”
他在心中默问,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回应他的,是一阵若有若无的呢喃,那声音不经耳朵,却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冷……”
“……回不去……”
那声音破碎、虚无,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绝望。
秦川头皮一麻。
守潭的话在他脑中回响——迷失者。
他将魂盾的力量催发,淡红色的护罩变得更凝实了一些。
就在此时,一道灰败的影子毫无征兆地从他下方的黑暗中扑了上来!
那影子呈扭曲的人形,面目模糊,四肢细长,动作却快得惊人。
它没有实体,仿佛一团浓郁的雾气,径直穿过了魂盾的防御!
“什么!”秦川心中大骇。
魂盾竟然无效?
那灰影的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一股阴冷到极致的吸力传来,秦.川只觉自己体内的暖意,甚至连同生命力,都在被飞速抽走。
胸前的玉佩光芒急剧闪烁,那股暖流被迅速消耗。
这东西,在吞噬他的生机!
“滚开!”
秦川怒喝一声,心念电转。
既然魂盾的防御无效,那就攻击!
“魂刺!”
无形的精神冲击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
“呀——!”
一声凄厉的尖啸在他脑海中炸开,那搭在他肩上的灰影猛地一颤,仿佛被烙铁烫到,迅速倒卷而回。
它的形体剧烈扭曲,变得更加模糊。
魂刺有效!
秦川心头稍定,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因为刚才魂刺发出的能量波动,加上玉佩本身的光芒,在这片黑暗的深渊中,就如同黑夜里的篝火。
“……信物……”
“……光……”
“……给我……”
四面八方,更多的呢喃声响起。
一道,两道,十数道……
一道道灰败的影子从无尽的黑暗中浮现,它们被玉佩的光芒吸引,如同逐光的飞蛾,带着死寂与贪婪,朝秦川包围而来。
它们都是被困在这里,忘记了自己是谁的“迷失者”。
秦川脸色凝重。
一个尚且如此难缠,这么多……
他没有恋战的念头,唯一的生路,就在玉佩指引的终点!
他将体内灵力疯狂灌入双腿,身体如离弦之箭,向着水潭更深处冲去。
“魂盾!”
他不再指望魂盾能完全挡住这些鬼东西,而是将其催发到极致,形成一股向外的推力,试图冲开一条道路。
“嗤……嗤……”
无数灰影扑了上来,魂盾光芒剧烈消耗,秦川感觉自己的力量在飞速流逝。
“魂刺!”
他不敢吝啬力量,再次发动神魂攻击。
尖啸声此起彼伏,周围的灰影齐齐一滞。
趁此机会,秦川再次加速。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抹异样的光。
在正下方的黑暗深渊中,一个巨大的光涡正在缓缓旋转。
那光芒幽蓝深邃,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带着一股无可抗拒的吸力。
那里就是出口!
“拦住他……”
“不能让他过去……”
脑中的呢喃声变得急切而怨毒。
更多的灰影从光涡周围涌现,层层叠叠,形成了一道绝望的屏障。
它们似乎在守护着什么,又或者,是在阻止任何人逃离这座囚笼。
秦川双目赤红,已经没有退路。
他看了一眼胸前光芒逐渐黯淡的玉佩,一咬牙,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他不再防御,而是将所有剩余的力量,全部汇聚起来。
“都给我……滚开!”
他将凤纹玉佩从怀中举起,将自己对神魂力量的全部理解,一次性灌注进去!
“嗡——!”
凤纹玉佩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红芒,一道凝实如水的红色波纹,以无可匹敌之势,猛然扩散开来!
这不是魂盾,也不是魂刺。
这是秦川情急之下,模仿那残魂消散前,净化噬魂者时的力量波动,催发出的至阳至刚的魂力冲击!
“啊——!”
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水底。
凡是被红色波纹扫中的灰影,如同积雪遇上烈阳,瞬间消融,化作缕缕青烟,连一点痕迹都未留下。
前方的道路,被硬生生清出了一片真空地带。
秦川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这是神魂力量透支的征兆。
他不敢耽搁,借着这短暂的空隙,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冲向了那幽蓝色的光涡。
巨大的吸力传来,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被卷了进去。
天旋地转,五光十色的光影在眼前飞速掠过。
他的意识,在巨大的撕扯感中,逐渐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
秦川猛地咳嗽起来,口鼻中呛出的不是水,而是一股浑浊的空气。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趴在一片灰白色的沙地上。
身体像是散了架,每一块骨头都在呻吟。
他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
这里,不再是水下。
头顶,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没有太阳,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一层永恒不变的、令人压抑的灰色。
脚下,是无边无际的灰白色荒原,沙砾细腻,却毫无生机。
远处,矗立着一棵棵形态扭曲的枯树,它们的枝干像垂死者挣扎的手臂,伸向灰色的天空。
整个世界,仿佛一张褪了色的旧照片。
“这里……就是迷津渡?”秦川沙哑地自语。
他低头看向胸口,凤纹玉佩的红芒变得极为暗淡,那股灼热感也几乎消失,只剩下一丝若有若无的牵引。
它似乎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
“咕……咕……”
一阵奇怪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秦川警惕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一棵枯树下,一个“人”正蹲在那里。
它的身体比水下的灰影凝实得多,穿着破烂的铠甲,背上插着一杆断裂的旗枪。
它正用手,在灰白的沙地上挖掘着什么。
似乎察觉到了秦川的目光,它缓缓地,用一种极其僵硬的姿势,转过头来。
它的脸上,戴着一张破碎的青铜面具。
面具之下,不是眼睛,而是两团幽幽跳动的魂火。
“……将……军……”
一个破碎的词语,从它的喉咙里发出,声音如同两块生锈的金属在摩擦。
“……我的……将军……在哪里……”
它站起身,那高大的身躯带着一股来自沙场的铁血煞气。
这东西,和水下的迷失者完全不同。
它有执念,有残存的意识!
那迷失的“堕影卫”,看到它,是否也会变成这副模样?
秦川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握紧了手中那柄不知名的短刃,缓缓站起身。
那铠甲魂灵似乎并不在意秦川,只是茫然地环顾四周,口中不断重复着那句破碎的话。
“将军……你在哪里……”
秦川没有轻举妄动,他想绕开这个看起来就极度危险的存在。
可就在他移动脚步的刹那。
那铠-甲魂灵猛地转头,面具下两团魂火死死地锁定了秦川。
更准确地说,是锁定了秦川胸前,那丝微弱的红芒。
“……敌袭!”
“……保护……圣物!”
它口中的话语陡然一变,充满了杀伐之气。
下一刻,它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残影,手中紧握的断裂旗枪,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直刺秦川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