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道深处,死寂无声。
秦川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入了两名天星宗弟子的耳膜。
那炼气六层的师兄瞳孔骤然一缩,短暂的惊愕之后,脸上浮现出被戏耍的怒火。
“狂妄!”他厉声喝道,试图用声音掩盖内心的不安,“你到底是谁?为何要与我天星宗作对?”
“师兄,他……他早就发现我们了!”旁边的炼气五层弟子声音发颤,脸上血色尽失。
从对方从容的姿态和预设的陷阱来看,他们从一开始,就是被引诱至此的猎物。
“一个炼气后期的散修,也敢算计我们?”炼气六层的师兄强作镇定,手中已然扣住了一柄青锋剑,“师弟别慌!不过是一个二阶的土牢符阵,合力一击,足以破开!”
他给自己和师弟打气,同时飞快地扫视着四周。
这胡同狭窄,墙壁高耸,对方占据高处,地利尽失。
唯一的生路,就是冲破入口处的阵法光幕。
“动手!”
师兄爆喝一声,体内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青锋剑。
剑身嗡鸣,一道三尺长的凌厉剑气,裹挟着破风之声,狠狠斩向胡同口的淡黄色光幕。
旁边的师弟也反应过来,祭出一面铜镜法器,射出一道赤色光柱,紧随剑气之后。
轰!
剑气与光柱几乎同时轰击在光幕之上。
整道光幕剧烈地向内凹陷,荡起一圈圈涟漪,颜色变得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有效果!再来!”师兄面露喜色。
然而,他脸上的喜悦尚未完全绽放,便凝固了。
墙头之上,秦川只是冷漠地看着他们,像在看两只在笼中徒劳冲撞的困兽。
他甚至没有出手阻止。
“公子,这‘厚土囚牢阵’是三张二阶上品的‘坤土符’构成,凭他们两个,一时半会儿破不开。”赵寻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
“我没时间跟他们耗。”秦川的回应冷酷而直接。
他来这里,不是为了看戏。
只见他手腕一翻,一沓崭新的符箓出现在手中。
正是他白天在法器店,用那种暴发户的姿态买下的二阶攻击符箓。
“去。”
秦川屈指一弹。
一张赤红色的符箓,如同一片飘落的红叶,慢悠悠地朝着胡同里的两人飞去。
那姿态,轻描淡写,甚至带着几分戏谑。
“雕虫小技!”
炼气六层的师兄冷哼一声,反手一剑,便要将那符箓斩碎。
可就在他的剑锋即将触碰到符箓的瞬间,秦川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爆。”
他轻轻吐出一个字。
那张看似平平无奇的符箓,在半空中轰然炸开!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片刺目火光,瞬间化作七八颗拳头大小的火球,以一种毫无规律的轨迹,朝着两人爆射而去。
二阶上品符箓,连环火球符!
“不好!”
师兄脸色剧变,他没想到对方出手如此阔绰,一出手就是二阶上品符箓。
他急忙收剑回防,剑光舞成一片光幕,叮叮当当地将三四颗火球挡下。
但他旁边的师弟,就没那么好运了。
那炼气五层的弟子本就心神慌乱,反应慢了半拍,他的铜镜法器只来得及挡住一颗火球,剩下的两颗,便结结实实地轰在了他的护体灵光上。
砰!砰!
他的护体灵光剧烈闪烁了两下,应声破碎。
最后一颗火球,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带起一串血珠和皮肉烧焦的滋味。
“啊!”
他发出一声惨叫,踉跄后退,左肩一片血肉模糊。
一击,高下立判。
“师弟!”师兄又惊又怒。
“现在,你们还觉得能出去吗?”秦川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带一丝情感。
他站在墙头,黑袍在夜风中微微拂动,月光勾勒出他冷峻的侧脸,宛如执掌生死的判官。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师兄的眼神终于变了,从愤怒变成了凝重和忌惮。
如此精于算计,出手狠辣,且身家丰厚,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散修。
“一个被你们天星宗追杀的人。”秦川淡淡说道。
他抬起手,又是两张符箓夹在指间。
一张青光莹莹,一张寒气森森。
“风刃符,冰锥符。”赵寻在识海中提醒,“公子,一起用,风助寒威,效果加倍。”
“我明白。”
秦川没有再废话,两张符箓同时激发。
咻咻咻!
数十道半月形的青色风刃,夹杂着上百根晶莹剔透的冰锥,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瞬间覆盖了整个狭窄的巷道。
无差别攻击!
“疯子!”
炼气六层的师兄目眦欲裂,他从未见过如此奢侈的战斗方式。
二阶符箓不要钱一样地往下扔,这小子身上到底有多少灵石?
他来不及多想,疯狂催动灵力,剑光护住周身要害。
旁边的师弟更是手忙脚乱,他祭起铜镜,拼命抵挡,可他的法器品质一般,灵力又不如师兄雄厚,很快便捉襟见肘。
噗!噗!
一根冰锥穿透了他的小腿,带起的寒气瞬间冻结了伤口。
紧接着,一道风刃划过他的后背,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师兄救我!”他惊恐地大叫。
然而,他的师兄此刻也是自顾不暇,在密集的攻击下狼狈不堪。
秦川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神识却高度集中。
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在那个炼气五层弟子心神失守,疲于奔命的瞬间。
秦川动了。
他并非亲自下场,而是从储物袋中,摸出了一柄黑沉沉的短刃。
下品法器,破甲刃。
这是他从第一个被他反杀的天星宗弟子身上缴获的战利品,一直没怎么用过。
此刻,正好废物利用。
他将体内为数不多的灵力,疯狂注入其中。
嗡!
破甲刃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刃身上亮起一道土黄色的微光。
“去!”
秦川手腕一抖,破甲刃化作一道黑色电光,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漫天的风刃与冰锥之中,直取那名炼气五层弟子的咽喉。
这一击,快、准、狠!
而且极其隐蔽!
那名弟子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头顶倾泻而下的符箓攻击所吸引,根本没有察觉到这致命的一击。
直到破甲刃距离他咽喉不足三寸,那股冰冷的杀机才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想要躲闪,却已然来不及。
噗嗤!
黑色的短刃,毫无阻碍地穿透了他的喉咙。
鲜血,喷涌而出。
他脸上的表情,永远地定格在了那一瞬间的惊骇与不信。
砰。
尸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巷道内,风刃和冰锥的呼啸声,戛然而生。
只剩下那个炼气六层的师兄,浑身浴血,拄着剑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师弟,又猛地抬头看向墙头的秦川。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死了。
一个照面,炼气五层的师弟,就这么死了!
而对方,甚至没有亲自下场,只是站在墙头,动了动手指。
这个人,是魔鬼吗?
“现在,轮到你了。”秦川的身影从墙头一跃而下,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堵住了胡同的中央。
他收回破甲刃,平静地看着对方。
“别……别杀我!”那名弟子彻底崩溃了,手中的剑都有些握不稳,“你想要什么?灵石?法器?我都给你!我储物袋里所有的东西都给你!”
“我对你的东西,不感兴趣。”秦川一步步逼近,“我只对你的记忆,有点兴趣。”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我都告诉你!”弟子惊恐地后退,直到后背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退无可退。
“孙执事,是谁?”秦川开门见山。
听到这个名字,那名弟子浑身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出卖宗门执事,这可是大罪。
可看到秦川那双不含任何感情的眸子,他心中的防线瞬间崩塌。
跟死比起来,宗门规矩又算得了什么?
“孙德海,孙执事,是我们天星宗外门的一位执事,筑基初期的修为!”他竹筒倒豆子一般,飞快地说道。
“他为什么派你们来盯着我?”秦川追问。
“因为……因为张师兄!”
“哪个张师兄?”
“张远!就是前段时间在黑风山脉外围失踪的那个!”弟子急切地解释,“宗门内,炼气七层以上的核心弟子,都有一块本命魂牌。张远师兄的魂牌,在半个多月前碎了,最后感应到的位置,就在黑风山脉靠近百草堂的那片区域。”
秦川心中一动。
果然如此。
他当时杀了人,拿了储物袋就走,没想到天星宗还有这种手段。
“孙执事是张师兄的引路人,关系匪浅。他一直怀疑张师兄的死有蹊跷,不是死于妖兽之口。”
“所以,他让你们来百草堂附近查探。然后,你们就盯上了我?”
“是……是的!”弟子连连点头,“你突然出现在百草堂,又出手阔绰,卖了那么多高阶灵草。孙执事怀疑,你可能……可能无意中捡到了张师兄的储物袋,所以派我们跟着你,查探虚实。”
“如果查实了呢?”秦川的语气依旧平淡。
“如果查实了……就,就杀了你,把东西拿回来。”弟子说完,不敢去看秦川的眼睛。
“原来如此。”
秦川明白了所有前因后果。
不是他暴露了什么,仅仅是一个巧合,和对方的贪婪。
“我最后一个问题。”秦川看着他,“你们和孙执事,是怎么联系的?”
“传讯符……我们身上都有特制的传讯符,每隔六个时辰,就要向执事汇报一次情况。”
“下一次汇报,是什么时候?”
“就……就是子时……”弟子说完,脸色变得更加惨白。
现在,距离子时,已经不远了。
如果他们不回复,孙执事立刻就会知道,他们出事了。
“很好。”秦川点了点头。
他需要的信息,已经全部到手。
“我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可以放我走了吧?”那弟子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哀求道。
秦川看着他,忽然笑了。
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放你走?”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破甲刃,再次化作一道黑光。
那弟子绝望地瞪大了眼睛,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嘶吼,便被短刃贯穿了心脏。
秦川面无表情地抽出短刃,在那名弟子的衣服上擦了擦血迹。
“公子,你不留他一命,用传讯符给那个孙执事发个假消息,拖延一下时间吗?”赵寻问道。
“没必要。”秦川在识海中回应,“每个人的灵力波动和神识印记都不同,伪造的消息,瞒不过一个筑基修士。那样做,只会立刻暴露我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计划。”
“现在这样,他们只会以为我们同归于尽,或者被黑风城的某个黑手给吞了。虽然同样会怀疑,但至少能为我争取一点时间。”
他迅速地将两具尸体上的储物袋摘下,神识探入其中。
两个天星宗弟子的身家,果然不菲。
加起来足有七百多块中品灵石,还有一些疗伤和恢复灵力的丹药,几件备用法器,以及那两枚特制的传讯符。
秦川将所有有用的东西,都转移到自己的储物袋里。
做完这一切,他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眉头微皱。
“这两具尸体,得处理干净。”
他从储物袋里摸出两张符箓。
二阶下品,烈焰符。
他将符箓贴在尸体上,灵力一催。
呼!
两团烈火熊熊燃起,将尸体包裹。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秦川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
直到两具尸体连同他们身上的衣物,都化作一堆飞灰,他才一挥手,卷起一阵风,将灰烬吹散在巷道的各个角落。
最后,他收起了困住巷口的符阵阵旗,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巷道,再次恢复了死寂。
仿佛刚才那场短暂而血腥的厮杀,从未发生过。
秦川抬头看了看天色,子时将至。
他没有片刻停留,身形一闪,便消失在蛛网般复杂的巷道深处。
他的方向,依旧是城西。
鬼市,地脉灵髓。
还有,那笔开启璇玑宗秘境大门所需要的,庞大的能量。
今夜,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