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课的预备铃刚响,李婉秋抱着一摞印着“七中高三数学单元测试卷”的A4纸走进教室。
“把练习册收进抽屉。”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最后一排,在林砚桌上顿了顿——那里摊开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被翻到函数极限章节,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他的批注,“今天不讲新题,抽几位同学上台讲讲上周测试里的错题。”
粉笔盒“啪”地磕在讲台上。
上周单元考他函数题错了两道,这是李婉秋特意点他的名。
“林砚。”
被叫到名字的瞬间,林砚指尖在草稿纸上轻轻一压。
他站起来时带得椅子发出轻响,姜棠在他身侧扯了扯他校服下摆,小熊挂件的铃铛叮铃一声。
“题目是求当x趋近于1时,(x2 - 1)\/(x - 1)的极限。”李婉秋把粉笔递给他,“说说你的思路。”
林砚接过粉笔,指尖触到粉笔的粗糙感时,脑海里突然炸开一片白光。
画面来得毫无征兆。
他看见自己蜷缩在轿车后座,座椅是柔软的米白色,车窗上蒙着层薄雾,能隐约看见外面的梧桐树影正飞速倒退。
副驾驶座上的女人转过脸来,发梢沾着细雪,眼睛弯成月牙:“阿砚,妈妈记得老陈记的糖炒栗子今天出摊,等下咱们买两斤,你一袋,给隔壁张奶奶送一袋好不好?”
“林砚?”
李婉秋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林砚盯着黑板上的函数式,喉结动了动——他明明记得母亲是在一个雨天出的车祸,可画面里的女人分明穿着枣红色呢子大衣,发间别着他去年生日送她的珍珠发卡。
粉笔“啪嗒”掉在地上。
全班寂静。
姜棠的呼吸声突然变得很清晰,像小兽在他耳边急促地喘。
他看见第三排的胖子张磊用胳膊肘捅了捅同桌,嘴角撇成“果然又犯浑”的弧度——这是从前那个总在数学课上睡觉的林砚该有的反应。
“怎么了?”李婉秋的声音里带着探究,她走下讲台,鞋跟叩在瓷砖上的声音一下下敲着林砚的太阳穴,“身体不舒服?”
“没事。”林砚弯腰捡起粉笔,指节捏得发白。
他能感觉到后颈沁出薄汗,系统的警告声突然变得尖锐:“记忆碎片加载异常!当前脑波频率14hz,超出安全阈值3hz——”
他盯着黑板上的函数式,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拽回来:“原式可以化简为(x - 1)(x + 1)\/(x - 1),当x趋近于1但不等于1时,分子分母的(x - 1)可以约去,所以极限是x + 1在x = 1时的值,也就是2。”
粉笔在黑板上划出清晰的字迹,尾音却有些发颤。
他余光瞥见李婉秋的目光落在他攥紧的手背上——那里有指甲掐出的月牙印。
“回答正确。”李婉秋转身时,发梢扫过他肩膀,“但下次别走神。”
下课铃响得刺耳。
林砚刚坐下,姜棠的小熊挂件就撞在他胳膊上:“你刚才脸色白得像张纸!是不是又用那个……超能力了?”她压低声音,眼睛里泛着水光,“我、我摸你手腕了,跳得好快,比上次校运会长跑还快——”
“我去趟厕所。”林砚打断她,抓起校服搭在臂弯。
经过后门时,他听见张磊跟人嘀咕:“装什么呢,刚才卡壳那德行,跟我上次被点起来一模一样。”
天台的风卷着咸湿的海味灌进领口。
林砚把校牌按在栏杆上,金属边缘硌得虎口生疼——这是他发现的系统启动方式,校牌背面刻着的“云港七中2003届”几个字,会在他注入精神力时泛起淡金色纹路。
“系统,查询关键词‘母亲’‘车祸’。”他对着空气说。
半透明的虚影在眼前展开,像被风吹散的烟雾,又慢慢聚成数据流:“检测到异常记忆碎片,来源未知。碎片内容与宿主注册时录入的‘2001年12月15日雨天车祸’存在时间矛盾。当前碎片时间戳:2001年11月28日15:30,地点:云港大桥南匝道。”
“时间矛盾?”林砚指尖抵着太阳穴,“我注册系统时的记忆是……”
“警告!宿主主动调取非原生记忆将导致意识紊乱风险提升至47%。是否继续?”
“继续。”
数据流突然剧烈震荡,他看见画面里的轿车突然急转方向,雨刷器疯狂摆动——但这是另一段记忆了,穿米色雨衣的男人从巷口冲出来,母亲的尖叫混着刹车声刺进耳膜,挡风玻璃上绽开蛛网般的裂纹……
“叮——”
系统虚影“啪”地碎裂。
林砚踉跄一步,额头撞在栏杆上,凉意顺着后颈爬上来。
他望着远处的云港大桥,桥灯在暮色里连成金线,突然想起日记本里那行自己写的字:“银色轿车,车牌号带7,撞人后逃逸。”
可刚才的记忆里,母亲说要去的是“老陈记”糖炒栗子摊,在大桥南侧。
而他从前以为的车祸日期是12月15日,系统检测到的碎片时间却是11月28日——中间差了整整十七天。
顾昭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她抱着黑色笔记本,藏青格裙被风吹得贴在腿上,“物理竞赛集训营的通知下来了。”她走近时,林砚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水味,“明天早上八点,实验楼三层实验室集合。”
他接过她递来的通知单,纸张边缘还带着油墨的潮气。
顾昭的指尖扫过他额角的红印,目光微沉:“又用思维沙盘了?”
“没事。”林砚把通知单折成小方块,塞进校服口袋,“帮我查件事——2001年11月28日,云港大桥南侧有没有‘老陈记’糖炒栗子摊。”
顾昭翻开笔记本快速记录,发顶的珍珠发夹闪了闪:“需要几点前给你?”
“越快越好。”
晚风掀起他的校服下摆,林砚望着顾昭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在脑海里炸响:“警告!时间线干扰指数上升至临界值92%。建议宿主72小时内停止跨时间记忆调取——”
他摸出钢笔,在掌心写下“老陈记”三个字。
墨迹很快被汗水晕开,像团模糊的血。
深夜家里,台灯在床帘内投下暖黄的光。
林砚趴在折叠桌上,日记本摊开在“2003年9月15日”那页,钢笔尖戳破了纸:“母亲最后说要去吃糖炒栗子的地方,是云港大桥南侧的‘老陈记’小摊。记忆碎片显示日期为2001年11月28日,与已知车祸日期(2001年12月15日)矛盾。”
上铺传来均匀的呼噜声,他合日记本时,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沙哑:“检测到宿主即将参与物理竞赛集训营,触发隐藏任务:‘知识星图·黄金阶突破条件解锁——需在省级竞赛中完成跨学科模型构建’。”
林砚望着窗外的月光,把日记本塞进枕头底下。
明天开始的集训营,或许能让他离真相更近一步——但系统的警告像根刺,扎在他后颈。
他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时,顾昭的消息跳出来:“老陈记糖炒栗子摊2000年至2003年固定摊位在云港大桥南侧17号,2001年11月28日正常营业。”
手指悬在“回复”键上,林砚突然听见走廊传来脚步声。
他迅速熄屏,翻身躺平,望着床帘顶的阴影——那是姜棠昨天硬给他贴的星星贴纸,在黑暗里发着幽光。
系统的提示音还在盘旋:“时间线干扰指数95%……96%……”
而他知道,物理竞赛集训营的实验室里,有台能扫描脑波的仪器——那是省队特供的设备。
或许,在那里,他能找到系统所说的“时间线错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