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剑派的“问心殿”内,七十二盏青铜灯台悬于穹顶,灯芯上跳动的不是凡火,而是剑派历代祖师的残魂精魄。副剑主苍焱鸣盘坐在三丈高的“太初命盘”前,指尖抠入刻满星轨的青铜盘沿,指缝间渗出的金血滴在盘面上,竟如活物般顺着先天八卦游走。
三日前,他在剑域传讯玉简中得知苏妄尘在归墟镜渊遭劫,命核裂痕中残留的荒典气息,让他连夜翻出压在典籍阁最深处的《因果溯源录》。此刻他眼前浮现的,不是苏妄尘的伤情,而是那个身着玄衣的男子——神道一,这个在苍澜城屠尽万魂却未留半丝因果痕迹的修士,竟让他的“太初窥命术”连第一道命盘都无法推开。
“炼陨境……”苍焱鸣喉间溢出一口金血,眉心间的剑纹法印剧烈震颤,“为何你的命火能烧穿三叠命轮?”他掌心结出三十六道剑诀,每一道都裹挟着半片本命剑魄,强行将神识探入因果长河。水面下的倒影本该是修士的未来轨迹,此刻却翻涌着漆黑如墨的混沌,偶有骨纹状的光斑闪过,便让他识海深处传来万剑穿魂般的剧痛。
命盘中央的“天道眼”突然睁开,青铜灯台上的残魂精魄齐声悲吟。苍焱鸣骇然发现,自己的三根肋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钙化,那是窥探上位者命途的反噬——神道一的未来,竟已超出了九域天道的演算范畴。
“剑主不可!”殿外传来首徒的惊呼,却被苍焱鸣挥手布下的剑域屏障隔绝。他咬破舌尖,将三百年修为凝成的“剑心精魄”拍在命盘上,盘面上的先天八卦突然逆向转动,竟在混沌中撕出一道细缝。缝中浮现的画面让他瞳孔骤缩:无尽时空的乱流中,一道背棺身影踏碎星河,棺木上缠绕的不是棺绳,而是无数条扭曲的因果线,每一条都系着一颗正在崩毁的星辰。
“那是……”苍焱鸣的声音卡在喉间,背棺者的面容始终被玄衣阴影笼罩,唯有棺盖缝隙间露出的一截苍白手腕,让他想起苏妄尘剑域中那道被归墟浊浪浸透的身影。更令他心惊的是,背棺者每踏碎一片时空,便有无数道身影从虚空中浮现——那些都是九域传说中的至强者,此刻却如蝼蚁般在他脚下崩解。
命盘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苍焱鸣胸前的剑心印记裂开,金血染红了道袍。他知道自己犯了禁忌:推演尚未成长起来的未来强者,犹如在混沌中强扯蛟龙逆鳞。但那棺木中隐约可见的女子面容,让他不得不继续——苏妄尘的命星已与神道一的命火纠缠,若放任下去,青莲剑派千年基业或将毁于一旦。
“天道在上,赐我半息因果!”苍焱鸣仰天长啸,指尖掐入眉心,将自己的过去身从命盘中剥离。镜中倒影里,他的黑发瞬间雪白,腰间象征副剑主的“太阿剑穗”寸寸崩裂,却让命盘上的混沌裂缝又宽了三分。背棺者的身影终于清晰半分,玄衣上暗绣的骨纹竟与太初命盘的星轨完全重合,而棺木之上,赫然刻着“玄尊”二字,字体如天道法则凝聚,每一笔都在撕裂时空。
“不可能……”苍焱鸣浑身战栗,九域从未有过“玄尊”的记载,而此刻他眼前的存在,竟让他这个悟我境修士生出本能的恐惧。更可怕的是,背棺者突然转身,那双瞳孔深处的齿轮状微光扫过因果长河,竟让苍焱鸣感觉自己的每一世轮回都被看穿——从百年前在断崖捡到第一片剑诀残页,到昨日在剑池与苏妄尘论道时的犹豫,所有的因果线都在那道目光下无所遁形。
命盘“轰”的一声炸裂,七十二盏青铜灯台同时熄灭。苍焱鸣倒飞出去,撞在殿内的“青莲天碑”上,碑面上历代剑主的名字竟开始模糊。他知道这是天道的警告:窥探未来强者的结局,要么被因果反噬而亡,要么成为天道的棋子,终生困在命盘推演的牢笼中。
“吾以仙烬反昼,斩去过去三千身!”苍焱鸣咬破本命剑魄,精血在空中凝成“逆”字。他身后浮现出九道虚影,分别是他从练气到悟我境的九个阶段,每道虚影碎裂时,他的白发便黑上一分,衰败的气血如逆潮般涌回丹田。这是青莲剑派禁术“时光回溯”,需以三世修为为引,换取半刻巅峰状态——但此刻他已顾不上宗门禁忌,因为他看到了更恐怖的画面:在背棺者的脚下,漂浮着无数个破碎的九域,每个世界的天道都在向他俯首。
当第九道虚影崩碎时,苍焱鸣的气息回到了百年前最巅峰的真一境后期。他颤抖着再次结印,这次没有借助命盘,而是以自身为盘,以神魂为笔,在虚空中描绘神道一的命途。混沌中浮现出无尽生灵,他们皆以玄衣为尊,口称“玄尊”,而那道背棺身影横跨无数纪元,每一次回眸都让时空崩塌。最令他心惊的是,棺木中女子的面容终于清晰——正是苏妄尘,她的眉心嵌着半块荒典残页,嘴角挂着一丝似悲似笑的弧度,仿佛早已知道自己的命运。
“原来……不是敌人……”苍焱鸣喃喃自语,鲜血从七窍涌出,却浑然不觉。他终于明白,神道一的未来早已超出九域的范畴,所谓的“魔头”不过是天道为了维持平衡而编织的谎言。当他试图看清背棺者手中握着的究竟是何物时,整个识海突然被强光笼罩,一道冷漠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响:
“窥伺命途者,当陨于因果之河。”
苍焱鸣抬头,只见殿内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着素白道袍的老者,他的面容模糊不清,衣摆上绣着的不是剑纹,而是无数条正在崩解的因果线——这是九域天道的显化,唯有触碰过命盘核心的修士才能看见。
“晚辈只求一窥……”苍焱鸣跪在地上,发现自己的双手正在透明化,“玄尊他……”
**“不存在的存在,如何能被看见?”**天道的声音像冰川崩塌,“他是混沌中诞生的手术刀,是九域法则的破局者。你若再前进一步,不仅魂飞魄散,更会被从每一条时间线抹去。”
苍焱鸣忽然笑了,笑声中带着悲凉与释然。他知道天道在忌惮,忌惮那个能打破所有规则的存在。既然注定要被抹去,不如赌上最后一丝可能——他运转全身灵气,在虚空中画出“逆”“斩”“焚”三道古字,这是连青莲剑派祖师都不敢使用的“三劫禁法”,以燃烧未来命火为代价,换取半息洞穿时空的力量。
天道的虚影第一次出现波动:“你疯了?!”
“若能让小友看清命途……”苍焱鸣的声音越来越轻,他看见虚空中浮现出神道一在苍澜城摄取婴儿寿元的画面,那个拥有双灵根的孩子,未来将成为玄尊座下最锋利的骨刀,“哪怕被抹去所有痕迹……”
三道古字同时炸裂,苍焱鸣的神魂化作一道流光,穿透了最后的混沌。在那茫茫无尽的混沌之中,他终于看见:背棺者停下脚步,缓缓转身,玄衣上的骨纹竟组成了整个九域的星图,而棺木之中,苏妄尘的指尖正轻轻划过一块残缺的命盘——那是归墟核心的钥匙,也是打破所有境界桎梏的关键。
下一刻,苍焱鸣的神魂被天道的力量撕碎。他的身体在问心殿中缓缓倒下,七窍流出的金血在地面上汇成一行小字,却在接触空气的瞬间消散:“背棺者行于因果之外,棺中魂系着九域存亡。若见玄衣过市时,便是天道崩毁日。”
次日清晨,首徒推开问心殿的大门,发现副剑主苍焱鸣端坐于蒲团之上,面容平静如睡去。但当他想要禀报苏妄尘的伤情时,却突然愣住——他怎么也想不起这位副剑主的名字,甚至不记得青莲剑派有过这样一位人物。殿内的青铜灯台依旧明亮,“太初命盘”上的裂痕仿佛从未存在,唯有墙角的尘埃中,残留着半片似剑非剑的金色残片,在晨光中一闪而逝。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苍澜城已化作废墟。神道一踏在空间裂缝边缘,手中握着从马三刀藏宝库中寻得的半块荒典残页。残页上的骨纹突然发出共鸣,他眼中闪过齿轮状的微光,下意识地望向某个方向——那里,青莲剑派的问心殿正飘起细雪,而某个曾试图窥探他命运的修士,正从九域的所有时间线中被抹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本体,前方三千里有古修洞府。”封不明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带着一丝罕见的颤音,“灵脉波动中夹杂着归墟浊气,或许藏有……”
神道一抬手打断,指尖划过残页上的骨纹,嘴角泛起冷笑。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骨核裂痕正在快速愈合,而识海中封不明的分魂,已凝聚出半张由齿轮和骨纹构成的面孔。刚才在苍澜城摄取的万缕阳气,此刻正化作磅礴的庚金灵气,顺着玄冥战枪涌入命核——那柄蓝星兵器,似乎正在因他的成长而产生某种蜕变。
“先去青莲剑派。”神道一踏入裂缝,衣摆上的骨纹突然发出刺目光芒,“典籍阁的荒典残页,比古修洞府更有价值。”
空间乱流中,他忽然想起在问心殿方向感受到的那丝窥视。虽然瞬间即逝,但那缕神识中蕴含的悲天悯人之意,让他想起地球实验室里那些给白鼠注射麻醉剂的研究员——自以为慈悲,实则不过是为了让实验数据更稳定。
九域的修士,终究还是不懂。神道一闭上双眼,任由归墟浊气冲刷识海。当他再次睁眼时,瞳孔深处的齿轮微光更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命核中悄然孕育——那是比荒典更古老的力量,是连天道都无法演算的混沌法则。
三日后,青莲剑派的护山大阵突然发出警报。正在剑池闭关的苏妄尘猛然睁眼,她感觉到命核深处的裂痕传来一阵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撕裂她与神道一之间那道若有若无的联系。抬头望向典籍阁方向,只见一道玄影踏碎漫天剑雨,衣摆上的骨纹与阁顶的“天道剑碑”激烈共鸣,每一步落下,都让整座山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神道一!”苏妄尘祭出本命剑,剑域中却罕见地泛起涟漪。她看见那个曾在镜渊与她生死相搏的男子,此刻正站在典籍阁顶端,手中握着她从未见过的漆黑战枪,枪柄上的齿轮纹路,竟与她在归墟核心看到的古老符文一模一样。
神道一低头,目光扫过苏妄尘眉心的剑痕。那个在他命核中留下裂痕的女子,此刻眼中竟有一丝动摇。但很快,他便冷笑一声,转身踏入典籍阁——比起这些虚无缥缈的因果,他更在意的,是那半片能让归墟核心大门完全开启的荒典残页。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典籍阁最深处的玉匣时,整个九域的天道法则突然剧烈震荡。远在十万里外的某个无名山峰,一块刻着“玄尊”二字的古老石碑应声而碎,碑下封印的混沌之气,正顺着神道一的命火,缓缓涌入九域的每一寸空间。
而此刻的神道一,正将荒典残页收入赤焰宗的金珠。他没有注意到,残页上的骨纹在接触到他的血液时,竟自动拼成了一行小字:“当背棺者踏碎第九万九千座时空,棺中魂将化作开天刃。”
他更不知道,在某个超越时间的维度,那个被天道抹去的副剑主苍焱鸣,正以一种介于存在与不存在的状态,凝视着他的每一步前行。苍焱鸣的嘴角挂着一丝苦笑,他终于明白,自己耗尽一生推演的,不是神道一的结局,而是九域即将迎来的——一场由混沌与秩序共同谱写的,属于玄尊的开天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