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妖孽,隐匿行迹,引动‘噬灵雾’祸乱沉星泽?汝,当诛!”
清冷如冰玉相击的仙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如同九天寒流,瞬间冻结了整个荒村本就凝滞的空气。悬停的冰魄仙剑,剑尖吞吐着足以冻结神魂的森然寒芒,牢牢锁定着下方气息奄奄的林琰。
杀意!纯粹而凛冽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得林琰遍体生寒!
沐瑶光那双不含丝毫人间烟火、如同寒潭映月的眸子,扫过荒村中蜷缩的干枯尸骸,最后落在林琰身上时,已然将他视作引发这一切灾祸、吞噬生灵本源的邪魔!
林琰心中苦涩翻涌,如同吞下了万载寒冰。他想开口辩解,想说明自己亦是受害者,想道出那古井的诡异与井底的空间波动……但身体的状态,却将他推入了更深的绝望深渊。
强行引动冰魄神珠本源冰封自身,又作为媒介承受了噬灵雾与青铜碎片恐怖吞噬之力的正面交锋,早已油尽灯枯。全身经脉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搅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识海昏沉刺痛,冰魄神珠的光芒黯淡到极致,传递着强烈的虚弱和疲惫。右臂残留的紫晶蚀髓毒阴寒虽被压制,但麻木与刺痛感交织,让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欠奉。更致命的是,体内那源自坠仙崖的狂暴仙元煞气封印,在沉星泽蚀骨瘴和噬灵雾的连续冲击下,变得如同万载玄铁般沉重凝实,彻底锁死了他最后一丝反抗的可能。
喉咙里堵满了腥甜的淤血,他连一个清晰的音节都发不出来,只能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空中那道清冷绝尘的身影,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滔天的憋屈。
丹帝之尊,竟沦落至斯!被区区真仙(林琰凭借丹帝眼力,瞬间判断出对方境界)当做妖孽邪魔,连开口自辩都做不到!
然而,沐瑶光的杀意并未因他的虚弱而有丝毫动摇。在她眼中,林琰的狼狈与沉默,不过是邪魔外道惯用的伪装与垂死挣扎。
“冥顽不灵!”她樱唇微启,吐出四个冰冷的字眼。
悬停身侧的冰魄仙剑骤然清鸣!剑身之上,无数玄奥的冰蓝色符文次第亮起,引动周遭天地间的寒冰法则!一股更加恐怖、仿佛能冻结时空、冰封万物的剑意轰然爆发!剑尖所指,连弥漫的蚀骨瘴气都被瞬间冻结、化为冰晶簌簌落下!
剑未至,意先临!
恐怖的寒冰剑意如同无形的冰山,轰然压向林琰!不仅仅是肉身的冰封,更直指神魂!要将他的意识、他的存在,连同这荒村的一切罪孽,一同彻底冻结、抹除!
死亡的冰冷,瞬间攥紧了林琰的心脏,比噬灵雾的吞噬更加直接!身体的本能在疯狂尖叫,识海中的冰魄神珠更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急促嗡鸣!那是本源受到同源极致寒力威胁时产生的剧烈共鸣与……不屈的反抗!
“不!!”林琰的灵魂在绝望的深渊中发出无声的咆哮!
丹帝的骄傲,前世陨落的不甘,今生追寻真相的执念,以及对眼前这高高在上、不问青红皂白便要诛杀的冰冷仙子的滔天怒意,在这一刻化作了最后的疯狂燃料!
拼了!
他猛地咬碎舌尖!剧痛混合着精血瞬间刺激了濒临崩溃的神魂!
识海中,那黯淡的冰魄神珠,如同被投入了滚油的残烬,爆发出最后、也是最炽烈的一次反抗光芒!
“嗡——!”
一道微弱却精纯到极致的冰魄本源之力,被林琰以燃烧神魂般的代价强行抽取出来!这股力量并非攻向沐瑶光——那是绝对的以卵击石!而是被他引导着,化作一层薄薄的、流转着无数细小湛蓝符文的冰晶护盾,瞬间覆盖在自身神魂核心之外!
同时,他身体残存的、源自冰魄神珠的微弱寒息,也被这股本源之力引动,自发地缭绕周身,形成一层薄雾般的冰蓝光晕!
这并非防御,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源自同源本质的、不屈的示威!
就在林琰引动冰魄神珠最后本源,形成那层薄薄冰晶护盾的刹那——
嗡!
悬于空中的冰魄仙剑,剑身上流转的符文,竟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紊乱!剑尖凝聚的、足以冰封万物的恐怖剑意,也出现了一刹那的凝滞!
并非力量减弱,而是……某种奇异的共鸣与干扰!
凌空而立的沐瑶光,那双始终冰冷如万载寒冰的眸子,在这一刻,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一丝极其细微的惊疑之色,如同投入平静寒潭的石子,在她眼底深处漾开!
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与生俱来、完美契合寒月法则的“冰魄玄姹体”本源,竟对下方那个“邪魔”身上突然爆发的微弱寒息,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与牵引!那感觉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仿佛同源之水,同根之木!
更让她心神微震的是,她引动的、足以冻结真仙神魂的寒冰剑意,在触及对方神魂外那层薄薄冰晶护盾时,竟如同泥牛入海,被无声无息地……吸收、同化了一部分?!仿佛那冰晶护盾并非防御,而是一个微型的、渴求着同源寒力的无底洞!
这怎么可能?!
她乃月华仙宫当代圣女,身负万年难遇的冰魄玄姹体,修炼的更是直指大道的《寒月天心诀》,一身寒冰仙元精纯无比,傲视同侪!下方这气息混乱、身受重创、形如乞丐的“邪魔”,身上怎会有如此精纯、甚至能与她体质本源产生共鸣的冰寒之力?
这绝非寻常邪魔所能拥有!更非沉星泽这种污秽之地能孕育!
沐瑶光绝美的容颜上,冰霜依旧,但眼底深处那丝惊疑,却如同投入湖面的涟漪,不断扩大。原本蓄势待发、必杀的一剑,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硬生生地停滞在引而不发的临界点!
剑尖吞吐的寒芒依旧刺骨,但那股锁定神魂、必杀的意志,却出现了一丝动摇。
这短暂的凝滞,对林琰而言,无异于黑暗中的一道曙光!
“呃……噗!”
他再次喷出一口带着内脏碎块的淤血,脸色灰败如金纸,身体摇摇欲坠。但借着这宝贵的喘息之机,他强提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空中的沐瑶光,用尽全身力气,从嘶哑破裂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断续却清晰的字句:
“噬……灵雾……非我……所引……井底……有……空间……波动……邪……源……”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碎裂的肺腑中硬挤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他无法长篇辩解,只能抓住最关键的信息点——否认引雾,点出井底异常!
同时,他的左手,那只紧握着神秘青铜碎片的手,下意识地微微抬起,似乎想指向那口诡异的古井。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他手中那半截沉寂的青铜残片,再次暴露在沐瑶光的视线之下。
沐瑶光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瞬间从林琰惨烈的脸上移开,循着他艰难的指引,落向村尾那口弥漫着残余灰雾的古井。
“空间波动?”她秀眉微蹙,清冷的仙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她并未轻信林琰之言,但方才的体质共鸣与冰魄之力的异常,让她无法再将其视为纯粹的邪魔。更重要的是,身为月华仙宫核心弟子,她对“噬灵雾”的了解远超寻常仙人。此雾虽恐怖,但多为天地异变或某些古老禁制破损后自然滋生,罕有生灵能主动操控引动。
心念电转间,沐瑶光强大的仙念已然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扫过荒村,精准无比地探向那口古井深处!
仙念甫一触及井口残余的灰白雾气,立刻感受到那股令人心悸的“空无”吞噬之力,试图侵蚀她的仙念。沐瑶光冷哼一声,仙念之中蕴含的精纯寒月仙力骤然爆发,将缠绕而来的灰雾瞬间冻结、粉碎!
仙念势如破竹,穿透稀薄的残余雾气,直抵幽暗的井底。
下一刻——
沐瑶光那万年冰封般的绝美容颜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可见的剧变!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映照寒潭的明月被投入了巨石!
仙念所及,井底并非淤泥或泉眼,而是一片……混乱扭曲的景象!那里的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荡漾着,形成无数细小的、不稳定的空间褶皱!一股混乱、古老、充满了不祥气息的空间波动,正从那褶皱的核心处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更让她心神巨震的是,在那空间褶皱的边缘,仙念捕捉到了一缕极其微弱、却精纯得令人发指的……魔气残留!那魔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腐朽与贪婪特性,与“噬灵雾”的气息同源,却更加本质、更加……邪恶!
这绝非天然形成!井底深处,隐藏着一个极其不稳定、甚至可能通往某个恐怖魔源的空间节点!这荒村的噬灵雾爆发、村民的诡异死状……源头皆在于此!
眼前这个重伤垂死的飞升者,所言非虚!他非但不是引发灾祸的元凶,反而可能是……误入此地,甚至……阻止了噬灵雾进一步爆发的关键?!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沐瑶光冰冷的心湖中炸开!
悬停在林琰头顶、吞吐着致命寒芒的冰魄仙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剑身上的符文迅速黯淡下去,那股锁定神魂的恐怖剑意如潮水般退去。仙剑化作一道流光,乖巧地飞回沐瑶光身侧,静静悬浮。
笼罩林琰的死亡危机,骤然消散!
林琰紧绷到极限的心神猛地一松,强烈的眩晕感排山倒海般袭来,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向后踉跄一步,重重靠在身后一截冰冷的断壁上,才勉强没有倒下。他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眼神却依旧死死地盯着空中的仙子,充满了戒备与劫后余生的复杂。
沐瑶光缓缓自空中落下,月白色的流仙裙裾拂过荒村污秽的地面,却不染纤尘。她并未立刻靠近林琰,而是站在数丈之外,那双恢复了平静、却依旧深邃冰冷的眸子,如同两轮寒月,静静地审视着他。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林琰那只无力垂落、却依旧紧握的左手上。
确切的的说,是定格在他指缝间露出的那半截古朴、斑驳、边缘断裂的青铜碎片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
沉星泽的瘴气在周围无声翻滚,荒村死寂依旧,只有林琰粗重艰难的喘息声格外清晰。
良久。
沐瑶光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那仿佛亘古不变的冰玉之音中,却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波动。
如同寒冰深处,一缕微不可查的暖流。
她看着林琰,一字一句地问道,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重:
“此物……你从何处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