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丝敲打着石屋简陋的窗棂,发出单调而急促的声响,如同擂动在每个人紧绷的心弦上。演武场上山呼海啸般的哗然与震撼,被厚重的石门隔绝在外,只留下令人心悸的死寂,以及体内翻江倒海般的剧痛。
“噗——!”
刚踏入石屋,隔绝外界视线的瞬间,林琰一直强行压抑在喉头的腥甜再也无法遏制,猛地喷溅而出!那不是普通的鲜血,而是混杂着细碎冰晶的暗红淤血,甫一落地,便发出“嗤嗤”轻响,迅速在地面凝结出一小片触目惊心的暗红冰渣。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一丝冻彻骨髓的寒意,瞬间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
他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向前扑倒,重重撞在冰冷的石桌上,才勉强没有瘫软在地。丹田处传来的撕裂感如同有无数柄烧红的冰刀在疯狂搅动,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全身经脉灼烧般的剧痛。强行抽取冰魄神珠本源的反噬,远超他的预估!那霸道无匹的力量,如同失控的太古凶兽,在他脆弱不堪的经脉和近乎枯竭的气海中疯狂肆虐、冲撞,贪婪地吞噬着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生命本源。
“呃…咳…” 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更多的血沫和冰渣,身体筛糠般抖动着。识海深处,那枚寄居的冰魄神珠黯淡无光,珠体表面原本艰难弥合到接近4%的裂纹,此刻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再次重击,不仅扩大,边缘更是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细碎裂痕!神珠散发出的不再是温和滋养的凉意,而是失控的、带着湮灭意志的极致寒气,正源源不断地从识海向丹田渗透,所过之处,经脉冻结、气海冰封,生机被无情剥离!
修复进度,暴跌至3.5%!根基动摇,命悬一线!
“该死!” 林琰心中低吼,牙关几乎咬碎。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他挣扎着盘膝坐下,布满血污和冷汗的脸上,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他无视周身剧痛,强行凝聚起溃散的心神,运转起改良过的《基础养气诀》。微弱的灵力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在被寒气侵蚀、布满裂痕的经脉中穿行,试图疏导、安抚那狂暴肆虐的冰魄本源。这无异于在滚油中取水,每一步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苦和随时可能经脉彻底崩断的风险!
“不够…远远不够…” 豆大的汗珠混杂着血水从他额头滚落,意识在剧痛和极寒的夹击下开始模糊。他颤抖着手,从怀中摸索出一个粗糙的玉瓶——里面是他之前炼制的简化版“冰心护脉丹”。倒出仅剩的一颗龙眼大小、散发着微弱寒气的丹药,毫不犹豫地塞入口中,囫囵吞下。
丹药入腹,一股相对温和的冰属性能量迅速化开,如同甘泉流入焦土,艰难地抚慰着受损最严重的几条主脉,并形成一层薄薄的保护膜,试图隔绝那失控神珠散逸的湮灭寒气。这层保护膜脆弱不堪,在狂暴的本源寒气冲击下摇摇欲坠,但终究是为林琰争取到了一丝喘息之机,让他能集中残存的精神力,尝试沟通识海中那枚躁动不安的神珠。
意识沉入识海,如同沉入一片冰封的死寂之海。黯淡的神珠悬浮在中央,散发着混乱而冰冷的意念。林琰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缕意识,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带着安抚与沟通的意念,缓缓靠近。
嗡——!
就在意识接触的刹那,神珠猛地一震!一股混乱而冰冷、夹杂着无尽痛苦与暴戾的意念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流,狠狠撞入林琰的意识!
破碎的景象瞬间充斥他的脑海:星辰崩灭,化为齑粉的尘埃在冰冷的虚空中弥漫;恢弘的神殿坍塌,金色的神血浸染了断裂的神柱,凝固成刺目的斑驳;一张俊美却因贪婪和背叛而扭曲到极致的脸——萧绝!他手持染血的弑神刃,嘴角挂着残忍的狞笑,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与疯狂!最后,画面定格在一道贯穿无垠星河的、纯粹到极致的冰蓝神光!那光芒带着冻结时空、破灭万物的无上威严,仅仅是一瞥,就让林琰的神魂如同被亿万根冰针刺穿!
“啊——!” 现实中,林琰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吼,身体猛地向后仰倒,重重砸在地面上!七窍之中,同时渗出殷红的血丝,如同七条蜿蜒的小蛇,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爬行,触目惊心!意识海剧烈震荡,几乎要溃散!
那惊鸿一瞥带来的冲击是毁灭性的,但也蕴含着难以言喻的信息!神珠的来历,其巅峰时的恐怖威能,以及那刻骨铭心的背叛之痛,如同烙印般深深打入林琰的灵魂深处。代价惨重,收获亦是巨大。
就在他意识模糊,濒临彻底昏迷的边缘,石屋那扇沉重的石门,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轻轻推开。
一道清冷如月华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挡住了门外透入的、带着湿冷雨气的微光。苏晚晴。
她撑着的素雅油纸伞收拢,斜倚在门边,伞尖滴落的雨水在石阶上汇成一小滩。她冰蓝色的眼眸扫过一片狼藉的石屋,目光最终定格在地上那个蜷缩着、七窍流血、气息微弱到极点的少年身上。屋内浓烈的血腥味、刺骨的冰寒气息、以及地上那片凝结着冰晶的暗红血迹,无不昭示着刚才这里发生的一切何等惨烈。
苏晚晴绝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锐利如冰锥,穿透林琰虚弱的表象,直刺其核心。她莲步轻移,无声地走到林琰身边,缓缓蹲下。冰冷的指尖带着一丝精纯的冰灵之气,快如闪电般搭向林琰血肉模糊、正被体内恐怖寒气不断侵蚀的左手手腕!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探究和冰冷。她要亲自确认,那股让她冰灵之体都为之悸动、恐惧、甚至隐隐渴望的古老寒力,究竟是什么!
就在苏晚晴冰凉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林琰腕脉的瞬间——
异变陡生!
林琰识海中那枚濒临狂暴的冰魄神珠,仿佛感受到了外来的、同源却带着“冒犯”意味的探查之力,珠体骤然爆发出最后一丝微弱的抵抗意志!
“嗡——!”
一股远比林琰催动时更加精纯、更加古老、带着无上威严的冰魄本源气息,如同沉睡巨龙被惊醒的鼻息,猛地从林琰体内爆发出来!虽然微弱,却带着位阶上的绝对压制!
嗤啦!
苏晚晴指尖萦绕的精纯冰灵之气,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发出哀鸣,被这股本源寒气毫不留情地驱散、湮灭!一股源自生命层次的、无法抗拒的恐怖威压顺着她的指尖逆冲而上!
“嗯!” 苏晚晴闷哼一声,如遭电击,娇躯剧震,搭向林琰手腕的手指如同被无形的寒冰之针狠狠刺中,猛地缩了回来!一股极致的寒意瞬间侵入她的手臂经脉,让她整条右臂都感到一阵刺骨的麻木和僵硬!她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绝美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骇!
不是反噬!是位阶的绝对压制!是源自冰系力量本源的、至高无上的审判!
她体内的冰灵之体在这股气息面前,如同萤火之于皓月,卑微而渺小,本能地发出恐惧的颤栗!那股寒意…古老、苍茫、带着冻结诸天、破灭永恒的意志…绝非此界所有!
苏晚晴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冰冷的石壁才稳住身形。她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指尖覆盖着一层薄薄白霜的右手,又猛地抬头看向地上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林琰,眼神中的探究与冰冷彻底被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和…恐惧所取代!
他体内沉睡的…到底是什么怪物?!
就在这时,石屋外传来嘈杂而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严厉的呼喝,由远及近!
“执法堂办事!闲杂人等退避!”
“严嵩长老有令,即刻带林琰问话!速速开门!”
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鼓点,敲打在石屋内外两人的心上。风雨,终究还是追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