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观鹤的外卖服下摆被风灌得猎猎作响,他跟着小刘往楼下狂奔时,后槽牙咬得生疼。
楼梯间的声控灯被他的脚步震得忽明忽暗,每一步都踏在记忆里——
张奶奶总在三楼拐角的窗台晒桂花,王爷爷的藤椅总在二楼楼道吱呀作响,还有老石榴树的影子,会在月光下爬满一楼的外墙。
他抓着小刘的胳膊猛然停步,额角的汗砸在对方制服第二颗纽扣上,“李建国?”
“上个月摔了腿那个老李头?”
“他...他不是三天前刚走?”
小刘被拽得踉跄,喉结动了动:“是...是头七没过!”
“护工说今晨给老人们送早饭,看见李老头站在石榴树下,身上还穿着寿衣。”
“等凑近了——”
他打了个寒颤,“那哪是李老头?”
“脸白得像浆糊,眼珠子翻着白,指甲比缝衣针还尖,把王奶奶的手腕都抓穿了!”
林观鹤的指节“咔”地一响。
他想起三天前守灵夜,李建国攥着他的手说:
“小林啊,我这辈子没儿没女,就盼着能看着石榴树再开回花。”
当时他摸着老人冰凉的手背应下,转头却被系统任务催着去驱校园怨鬼,连头七法事都没来得及给老人做。
“是我欠他的。”
他声音发闷,推着小刘继续往下跑。
一楼大厅,方局长举着对讲机追出来,手里还抛着个黑色帆布包:
“林先生!”
“里面有镇灵局新制的聚阳符,萧宁的战术背包里有强光手电——”
萧宁已经等在门口的越野车旁,战术靴尖踢了踢轮胎。
她把副驾的杂物全扫到后座,扔过来个黑色头盔:“系好安全带。”
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指节敲了敲仪表盘上的警灯,“三分钟到福利院,迟到的话,我扛着你撞门。”
林观鹤坐进车里的瞬间,车载香薰的雪松味混着萧宁身上的火药味涌进鼻腔。
他扣安全带的手顿了顿——这是他第一次离这个总板着脸的女武神这么近。
后视镜里,方局长的身影越来越小,他摸出兜里那张还带着体温的雷符,指尖划过符咒边缘的朱砂印。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
【检测到宿主重要关联地点遭遇阴煞侵袭,触发隐藏任务:守护福利院(限时2小时,完成奖励:千年雷击木碎片x1,失败惩罚:随机符咒失效24小时)】
“你真的确定能处理?”
萧宁突然开口,越野车在路口急转,轮胎擦着路沿迸出火星。
她的短发被风掀起,战术手套攥着方向盘的指节发白,“李建国的鬼魂能纠集脏东西围院,至少是中阶煞鬼。”
“你现在...到底什么境界?”
林观鹤没说话。
他望着车窗外倒退的路灯,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系统刚解锁高阶驱邪术时,他还在便利店啃关东煮;
昨天用雷符劈碎夜店阴局时,萧宁还在审讯室用短刀指着他的喉咙。
现在他摸着口袋里的桃木剑,剑鞘上的刻痕是上周给顾清欢驱校园怨鬼时留下的——
当时那只怨鬼比李建国厉害十倍,最后不也被他用血符烧成了灰?
“到了。”
萧宁一脚刹车,越野车在福利院铁门前停稳。
林观鹤推开车门的瞬间,腐臭的阴气裹着铁锈味钻进鼻腔。
铁门歪在一边,门柱上还挂着半截红绸——那是他上个月帮张奶奶挂的,说是能挡灾。
此刻红绸被撕成碎片,沾着暗褐色的东西,凑近了闻,是血。
“小林!”
老李的声音从院内传来。
老院长的白衬衫前襟全是褶皱,眼镜歪在鼻梁上,手里攥着半块沾灰的桂花糕——那是张奶奶的手艺。
他踉跄着跑过来,抓住林观鹤的胳膊直抖:
“张奶奶晕过去了!”
“王爷爷说看见李老头站在石榴树下笑,笑得跟哭似的...还有墙角那口老井,井里有东西在爬,咕嘟咕嘟的...”
林观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老石榴树的枝叶蔫巴巴垂着,原本结满青果的枝头现在挂着几缕灰雾,像被人抽干了生气。
井边的青苔上有拖拽的痕迹,湿哒哒的,泛着诡异的幽蓝。
“萧宁”
他把帆布包甩给女武神,“包里的聚阳符贴在四个墙角,强光手电给我。”
“老李头,带张奶奶她们去门房,锁好门窗,别出来。”
他解下外卖服扔在地上,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黑t,桃木剑”唰“地出鞘,“记住,不管听见什么动静,都别睁眼。”
萧宁没接话,却已经撕开帆布包。
她抽出一沓黄符,指尖在符纸上抹了把——是镇灵局特供的朱砂,掺了牛眼泪。
她转身时,战术靴踩碎了脚边的一片枯叶,脆响惊得石榴树的灰雾晃了晃。
林观鹤握着桃木剑走向老井。
月光被阴云遮住大半,他的影子在地上缩成一团,像被什么东西啃过。
井边的湿痕突然动了,像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爬,他的后颈又开始发烫——系统的预警,每次遇到厉害的邪祟都会这样。
他对着井里喊,声音不大,却像石子投入深潭,“李老头”。
“我是小林”
“你说想看石榴树开花,我这就去买花肥,等天儿暖了...”
井里突然传来尖笑。
那声音像指甲刮黑板,混着老人沙哑的呜咽:“开花?”
“开什么花!”
“我的腿摔断那天,你们谁来看我?”
“张奶奶煮了粥,说凉了再喝;王爷爷拿了膏药,说晚了再贴——”
笑声陡然拔高,“现在我死了,倒想起我来了?”
林观鹤的太阳穴突突跳。
他摸出三张雷符,两张拍在井沿,一张攥在手心。
符纸遇阴自动燃起来,蓝色的火苗舔着井壁,照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手——
青灰色的,指甲裂着缝,有的还沾着腐烂的棉絮,是寿衣的料子。
他往前一步,剑尖挑开一团灰雾,“你怨他们没及时救你。”
“可张奶奶那天发着烧,王爷爷的腰闪了,是我背着你去的医院。”
“你抓王奶奶的时候,看见她手腕上的老年斑了吗?”
“那是你教她织毛衣时,她被毛线针扎的。”
井里的尖笑戛然而止。
林观鹤乘势甩出雷符。
蓝色电弧“噼啪”炸响,井里的手瞬间缩了回去,溅起的水花带着血沫子。
他刚要松口气,身后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
“小心!”
萧宁的喊声响在同时。
林观鹤转身的刹那,一道黑影扑过来,他本能地举剑格挡,金属碰撞的脆响震得虎口发麻——哪是什么黑影?
分明是具穿着寿衣的尸体,脸却被撕得稀烂,露出白森森的骨头,只有左眼还挂着块血肉,死死盯着他。
萧宁的短刀已经出鞘,她反手劈向那东西的后颈,刀光过处,黑血溅在石榴树上,“这不是李建国。”
“李建国的鬼魂被控制了,背后有更厉害的东西!”
林观鹤的心跳得更快了。
他看见那具尸体的指尖渗出黑血,在地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符咒——是引魂阵。
远处的墙角突然传来婴儿的啼哭,接着是老人的咳嗽,年轻女人的尖叫,无数道灰影从四面八方涌来,把他们围在中间。
“退到石榴树底下!”
他拽着萧宁的战术背心往树边跑,桃木剑在地上划出火星,“聚阳符贴了吗?”
“贴了!”
萧宁反手甩出两颗闪光弹,刺目的白光中,灰影们发出刺耳的尖叫。
她踢开脚边的半块砖,把最后一张聚阳符拍在树根上,“现在怎么办?”
林观鹤没回答。
他望着头顶的石榴树,原本蔫着的枝叶突然抖了抖,几片叶子飘下来,落在他脚边。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检测到宿主关联物:亲手种植的石榴树(蕴含阳寿之气),是否启动驱邪共鸣?】
他摸出怀里的血符——这是用自己指尖血画的,不到万不得已不用。
石榴树的影子在地上蔓延,像一只无形的手,把灰影们往井边推。
李建国的鬼魂突然从井里飘出来,这次他的脸完整了,还是生前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只是眼眶里全是黑血。
“小林”
他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井里有东西,它说...它说要吃了这院里的阳气...”。
林观鹤的血符“唰”地燃烧。
他捏着符纸走向老井,背后是萧宁的短刀破空声,是老李的惊呼,是张奶奶的呻吟。
石榴树的枝叶沙沙作响,像在给他打着节拍。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那口老井里,有东西在动,比李建国厉害十倍,甚至百倍。
而他林观鹤,绝不会让它碰自己的家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