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墙青瓦的祖宅门环刚被阮霜扣响,林观鹤就闻到了熟悉的艾草味。
那是阮家中医馆里总烧着的味道,此刻混着夜露漫出来,倒比白日里多了几分沉郁。
“爷爷?”
阮霜的声音带着点发颤的尾音。
月光漫过照壁,映出院角石凳上一个佝偻的身影——
阮爷爷正坐在那里,手里的铜烟杆明明灭灭,火星子在他灰白的胡须上跳。
阮雪猛地松开林观鹤的手,小步跑过去扑进老人怀里:“爷爷!”
“你怎么坐这儿?”
“夜里凉......“
话没说完就被老人拍了拍背,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抚过阮雪发顶,目光却落在林观鹤和阮霜身上:
“等你们呢。”
林观鹤这才注意到,老人脚边摆着个漆皮剥落的木箱,箱盖开着,露出半卷泛黄的帛书。
阮霜的脚步顿在石凳前,钥匙串在她指间攥得发白:
“您......知道煞仆来了?”
阮爷爷把烟杆在石凳上磕了磕,火星子“噼啪”溅进青砖缝里,“知道。”
“从你奶奶咽气前拉着我手说‘霜儿的阴阳眼要开了’那天,我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
他抬眼看向林观鹤,浑浊的瞳孔里像是有星子在晃,“小友,你腰间那把剑,是诛邪剑吧?”
林观鹤下意识摸了摸后腰。
诛邪剑的剑柄隔着布料抵着他掌心,像是在回应什么:“您怎么知道?”
“阮家的阴阳眼,可不是只能看鬼。”
老人指节叩了叩自己右眼,“当年我跟着师父去终南山寻药,见过天一道的大天师御空斩邪,他手里的剑,和你这把一个纹路。”
他又转向阮霜,声音突然低了,“霜儿,你小时候总问我,为啥咱们家的阴阳眼要滴血认祖?”
阮霜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林观鹤却看见她攥着钥匙的手背青筋凸起——那串钥匙里最大的铜钥匙,此刻正贴着她腕脉。
老人从木箱里抽出那卷帛书,抖开时发出脆响,“是上古时,为了对抗邪神‘无面者’才有的。”
“无面者?”林观鹤脱口而出。
他想起地脉里那团墨色的东西,想起系统任务里“千年煞核心”的提示,后颈突然起了层鸡皮疙瘩。
阮爷爷点点头,帛书上的图画在月光下显现:青面獠牙的怪物盘踞在山体里,周围跪着七个穿古服的人,每个人眉心都点着红点——和阮霜眼下那颗红痣一模一样。
“千年前,无面者从地脉里爬出来,吞了三个州的活人。”
“是这七家人用血脉开眼,引天雷劈碎了它的本体。可它的残魂钻进地脉,成了千年煞。“
阮雪突然拽了拽林观鹤衣角。
他低头,看见小姑娘眼睛瞪得圆圆的,睫毛上还挂着刚才的泪珠子:
“那......那爷爷说的‘阮家使命’,就是......”
“守着封印。”阮霜突然接话,声音像浸了冰,“每年清明、冬至,我和阿雪要在祖宅四角烧血符;每月十五,要把新鲜艾草塞进地脉眼——因为无面者的残魂,最怕艾草的阳气。”
她转向老人,“所以今天煞仆会来,是因为......”
阮爷爷摸出块帕子,轻轻擦阮霜眼下的红痣,“因为今年的冬至血符,是你奶奶烧的。”
“她走前说,这痣该传给你了。”
“可你没我想的那么沉得住气——刚才拉着小友往老槐树跑时,红痣的光都漏出来了。”
林观鹤这才注意到,阮霜眼下的红痣不知何时泛着淡红的光,像滴要渗出来的血。
他突然想起系统任务里“千年煞核心”的提示,喉结动了动:
“所以那团墨色的东西,就是无面者的残魂?”
“是。”
阮爷爷把帛书卷起来,放进木箱。
“它在等封印松动。”
“等阮家没了能开阴阳眼的人,等地脉里的艾草味散了,它就能顺着地脉爬回人间。”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阮雪急得直拍他背,老人却抓住林观鹤手腕,”小友,我活不了几年了。”
“阿霜阿雪......”
阮雪带着哭腔喊。
“爷爷!”
林观鹤却觉得老人的手像块烧红的铁,烫得他骨头都疼。
他看向阮霜,那姑娘正咬着嘴唇看他,红痣的光暗了又亮,像在说什么;再看阮雪,小姑娘睫毛上的泪珠又开始滚,却拼命憋着没哭出声。
系统在识海里震动,新的提示浮出来:“检测到关键信息:千年煞本源为上古邪神’无面者‘。
当前任务更新:72小时内定位煞源并加固封印,奖励:天师境界提升至高阶(镇灵),获得’无面者弱点图谱‘。“
林观鹤突然笑了,把阮雪沾着糖渣的手从老人背上拿下来,揣进自己衣兜:“阮爷爷,您当我是来蹭药罐子拎的?”
他拍了拍后腰的诛邪剑,剑身上浮起淡淡的金光,“我这剑,就是来斩邪的。”
阮霜的红痣“刷”地亮了,比刚才更艳。
她从钥匙串上摘下最大的铜钥匙,“当”地一声放在木箱上:“藏书阁的钥匙。”
“爷爷说过,里面有历代家主记的无面者弱点。”
阮雪踮脚想够钥匙,却被林观鹤轻轻按回石凳,“我也去!”
“你俩留在这儿。”
他指了指阮爷爷,又指了指院角的老槐树,“守着爷爷,守着地脉眼——要是我没回来......”
“不许说这种话!”
阮雪猛地扑过来抱住他腰,脸埋在他外卖服前襟上,“观鹤哥哥要是不回来,我就......我就把你爱吃的桂花糖全扔井里!”
林观鹤被她撞得踉跄,低头看见她发顶翘起的呆毛,突然伸手揉了揉:
“傻丫头。”
他抬头看向阮霜,那姑娘正把艾草编成的香囊塞进他手里,凉丝丝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这是我新配的,艾草加了朱砂,能镇地脉的阴气。”
阮爷爷突然从木箱底摸出个红布包,打开时露出枚暗黄色符咒。
符咒边缘画着奇怪的纹路,林观鹤刚接过手,就觉得掌心发烫,像是有电流窜进血管。
“这是当年那七家人留下的‘锁魂符’。”
老人盯着符咒,像是在看什么极珍贵的东西,“无面者残魂最怕这个。”
“不到万不得已......”
林观鹤把符咒贴身收进内衣口袋,能感觉到它隔着布料贴着心脏,“我知道。”
“留着给它最后一击。”
院外传来野猫的叫声,拖得老长。
林观鹤转身要走,却听见地脉深处传来闷响——像是某种巨兽在翻身。
他脚步顿了顿,摸了摸心口的符咒。
月光透过院角老槐树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其中一道影子,比其他的都深,都浓。
阮霜突然拽住他袖子。
他回头,看见那姑娘眼下的红痣正随着地脉的震动明灭,像在替他数着时间:
“72小时。”
“我们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