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草原,满眼的绿色突然冒起火红,火势窜天,浓烟滚滚,如同狂暴巨兽挣脱了束缚。
火苗在风的助力下,迅速蔓延开来,所到之处,碧草瞬间化为灰烬,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高温的炙热,空气都变得扭曲。
到处是失群四处逃散的牛羊,惊慌无措的牧民,悲鸣声,惊叫声随着风声回荡不绝。
她踩上烧得焦黑的土地,脚下传来枯草碾成齑粉的碎响,还是被身前各种惊叫声掩盖了。
“不交出叛徒隼魆,我们誓不退兵。”
烧后的草木灰堆闪过一瞬青色幽光,察觉到异样的焚深立刻将目光投向可疑之处,并逐步靠近。
“怎么了,骨阙君?”幽紫看他紧张兮兮的,便问道。
她的话刚落下,焦灰中那一丝颇为不善的冷光再现,刺向他的眼。
对方愣了小半刻,回过神来立刻将头扭回去。
“无事……属下无事……”他费力地眨着眼皮,试图使自己保持清醒。
幽紫没再说话,准备离开时对方突然开口:“殿下,属下斗胆请问,除属下外,殿下身边身边可还有援手?”
她反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在乎的是我身边是不是只有你一个可以用。”
“属下不敢,属下不是这个意思……”焚深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及时住嘴,此后也不再提及。
成片的毡房,边上还有一条清澈的溪流蜿蜒而过,骏马牛羊在草地上悠然饮水。
王帐内,男人坐在铺有兽皮的座上,正用刀割肉吃,大口咀嚼。
“报,魔军已踏过卢灵山,正在朝我军阵地靠近!”
西赢王可朗离抬眼,表情微变,马上又低头继续吃了起来。
“他们魔军喜欢夜袭火攻,我们夜里多防着他们就是,区区几百魔兵,我们几万兵马怕什么?到时候就叫他们有来无回。”
下面的律呼岐面露疑色,道:“上次的魔军不都被我们歼灭了吗?怎么这么快又来一支?”上次他们通过在信中留下他们炽炟的秘密记号传达军情,给了魔族重创,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卷土重来了。
报话的人又道:“这次他们来的魔比上次要多得多,应该不止数百。”
可朗离不耐道:“就算他几千了,那又如何?”
“魔军狡诈,我们还是应该当心。”律呼岐提醒道。
没过几天,魔军的火还是烧到了西赢王部。
“报!魔军攻过来了,我军无力抵挡,他们全都刀箭不入,根本,根本打不过啊!”
西赢王可朗离从帐内惊醒,掀掉身上的羊毛毯。
“什么?!他们不是最喜欢夜袭了吗?怎么这个时候来攻!”
“他们就要过来了,您还是快——”
话没说完,突来的狂风掀起门帐,紧接着刚刚来报的士兵就倒下了。
一个身形魁梧,有着红色卷发的男人出现在毡帐口。
焚深微微昂起头,垂下眼轻蔑扫视一周,最后锁定在半截身子还在被窝里的可朗离,眸色深了些,随后提高帐布。
一抹深沉的紫同灿烂的日光随即出现,光亮照进里帐,那人身上的威压之气扑面而来。
看着面前紫衣紫发紫瞳,甚至连皮肤都是紫色的人,向来冷硬勇猛的可朗离不禁起了一丝害怕。
“你是谁?”他问道。
幽紫不答,打量他一眼后对焚深道:“收拾好,带他出来。”
王帐中,她坐于首位,西赢王可朗离,王子律呼岐被押入其间。
“我说过不止一遍,我不想跟你们打,只要你们交出隼魆。”说着,她的脸变得无比狠厉,一掌拍在案上。
“可你们为什么不听!非要我烧尽你们大漠最后一块草原你们才知悔改吗?”她怒道。
底下两人无言地对视一眼,嘴抿得更紧了。
她审视着下面的人,良久才把心情缓和下来。
“不想交?想让他们为你们抗击魏军?”
西赢王可朗离立刻跪了下去,俯首道:“魔王殿下饶命,我们这就回去禀告大古礁王,一定将魔族叛徒隼魆交到您手上,还请魔王殿下饶命!”
一旁的焚深冷哼,道:“什么魔王殿下,是公主殿下。”
可朗离转头看向律呼岐,两人都陷入了深深的迷惑。
上面的幽紫开口了:“如果是这样当然最好,再耍花招就像我刚刚说的,你们齿挞灭族之日就要到了,记住,我们会在延波山等他们,别叫我们等太久。”
焚深请示道:“殿下,要不要带上几个人质?”
“肉体凡胎,称不上人质,带上他们行军只能做累赘。”
她毫不犹豫,马上离开王帐,带着魔军离开,一刻也不愿多待。
看着魔族大军突如其来的离去,父子俩面面相觑。
可朗离道:“魔族公主?你不是说她是上次的魔王吗?”
律呼岐道:“我瞧仔细了,衣裳和声音都是一样的,只是发色,肤色和眼睛不同而已,还是同一只魔。”
可朗离望着满地狼藉,一片焦黑的草地,长叹了叹。
“怎么就惹到魔族公主了?早说她是公主,第一时间就该禀告给大古礁王,哪会有这么多事。说到底当初就不该信了他们魔族的话,果然是阴险狡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律呼岐提醒道:“隼魆可是当年杀害她母亲的凶手,魔族公主来拿他是迟早的事。不过魔宫那边竟然放任她来攻我们,看来魔族果然是反复无常,不可信。”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本来盼着有魔族相助可以尽快攻下魏国,谁料不仅没等到占领中原那天,等他们魔族吃饱力气足了竟还等来了魔军追讨。”
律呼岐凝望魔军远去的方向,道:“都说现在的魔界已经是一盘散沙,人人可欺,果然外界传言不可全信。”
“别说这么多了,赶快叫人把消息带给大古礁王,晚了可是要出大事。”
彩的旌旗在风中飘扬,一名士兵匆匆赶入王帐。
“西赢王部来报,魔族公主率军已深入我方境地,并放话要我方交出国师隼魆至延波山,否则他们将再度发起进攻,烧毁大漠,此前,他们已经烧毁了我们的雷凌山,西赢王部只能东迁。西赢王也强烈建议交出国师,并说魔军攻势凶猛,我军无招架之力。”
话音一落,王帐内议论纷纷。
“魔族究竟在搞什么?”
“当初还说要护佑我族攻下魏国,如今却派了他们的公主进攻我们,这算怎么一回事?”
王座上的男人眼神骤冷,浑身散发不悦。他身后挂着的各种锋利刀剑战利品犹如一双双眼睛,冷不丁的盯着众人。
右大都尉密车勒试探道:“我们真要交吗?前不久听说有两队魏军深入我方境内,据说有千余骑兵,派他们前去剿灭是最合适不过,如果我们在这个时间点上把他们交出去,对我军损失不可估量,再想击破魏军恐怕要难得多了。”
“可是不把他们交出去我们炽炟的损失会更大!”左大将军耶齐屡出言道,接着他又说:“魔族公主率军来攻,我们还没打到中原倒是先惹上魔族了,拿下魏军本来就不容易,更别提又来一支魔军,不把隼魆交出去你是想让我们给他陪葬吗?”
密车勒被怼得一脸不爽,但找不到话回击,只能闷着一口气看向他们的大古礁王。
王座上的男人老鹰般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终了,道:“没有魔军我们也能攻下魏国,祖宗大业到底还是要由我们亲手来完成。”
众人听完默不作声。
之后他派人唤来隼魆,隼魆到场时发现其他人脸色不对劲,心中隐隐担心。
古礁王深吸一口气,道:“魔军攻入我大漠,使我们损失众多,魔宫那边始终未表态,万不得已要把国师交出去了。”
见隼魆还有开口追问的意图,他又指出这次来的不是小魔王,而是魔族公主,他们实在无力抵抗。
隼魆明白事情的重要性了,沉默了半晌,还是郑重给古礁王行礼。
“这些年来是您和您的部下收留了我,我隼魆感恩不尽。为你们带来的深重苦难同样也是我不愿看见的,您的恩德我永不会忘,在此,再谢过大古礁王。”
“为我的同族。”
他说完直接双膝跪地,头埋得极低。
其他人见状纷纷沉默不语,古礁王的面色也极为复杂,双眉紧蹙成两道深深的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