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长老道:“我不允。”
众人神色凝重,静静观望局势。
幽然反倒不惧,僵持了片刻,道:“孤要是执意为此,你们该当如何?”
戌长老稍稍握紧手中权杖,丝毫不见惧色。
焚深和虿魇在底下互相使眼色,申老上下两边来回张望,免不了惶恐。
两股无形之力在此刻交锋,虿魇焚深因此被震开,冲撞在偌大且空旷的冷殿内,燃着的紫火也明灭不定。
宫殿里安静得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偶尔传来的轻微呼吸声和衣料摩擦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这种寂静让人感到窒息,空气似乎也变得沉重起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忽然,殿外的脚步声渐渐清晰,好像是一个人,又好像有两个人。
声音越来越近,总算听清楚了是两个人。
“禀尊上,人带到了。”
重惠严肃请示,那些人才终于回头。
“这里什么情况?”周合走进来,回望四周,瞧见略显狼狈的虿魇焚深以及忽闪不定的紫火,并不知道前一刻情形的焦灼。
重惠低声道:“诸位魔君同长老正在对公主出嫁一事做商讨。”
周合道:“现在商讨出了什么结果?”
重惠道:“同意之列与反对之声持平。”
周合不假思索道:“算我一个,我也同意。”
“你这小子!”焚深第一个站出来不服。
幽然及时止住杂声,面有不悦,接着道:“结果已定,没什么好再商讨的了。”
这时焚深再向戌长老投去急切目光。
戌长老不负众望终于开口了,第一刀先砍在了昔日同僚的身上。
“申长老屡屡违制,现免去他长老一职。”
申长老虽然也大为震惊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道:“你戌长老好歹也是神尊亲授的十二殿之一,自神尊走后便深居内殿不出,懈怠千余年,同样都是长老,你也罪责难免。”紧接着他直直挺立在幽然眼皮底下,拱手道:“戌长老行为诡而不实,怠政慢政轻政,有负神尊,罪臣恳请尊上降罪。”
人群的思维在这一刻似乎都陷入了混乱,努力想要理解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这怎么能行?”焚深急道。
申老慢悠悠道:“怎么不能行?他是长老我也是长老,我有错当罚,他有罪就能视若不见,不受任何处罚吗?”
焚深此刻的表情已经不能用不可思议来描述了,震惊,疑惑,不解,愠怒煮成一锅粥,啪一下全糊脸上,口中更是堵得死死的,迫使其发不出一丁点儿声响。
幽然笑了,笑够了,道:“今日是谈公主出嫁之事,不论你们是不是想趁机公报私仇,孤不想听。”
之后他笑着看向周合,道:“来人,带他去迎公主。”
原先还听话得很的宫人们在这一刻都熄了声,无人敢上前。
“属下领命。”还是重惠开的口。
众目睽睽下,重惠领着周合离开了事多纷扰的幽明殿,留下神色各异的众人和逐渐微妙的气氛。
在茫茫花海,强大的气波激起层层涟漪,紫浪翻涌。
不起眼的角落传来打斗声,时不时还混杂着桀桀桀的恐吓,花海翻了一浪又一浪,总不见停。
眼里投射出的两道紫光直勾勾地盯着面前方向,那人无比凶恶地呲起牙,双膝跪行,以手支地,同那些家伙相视。
“魔头。”
她表情一僵,愣了愣,同时眼中的紫芒暗下去不少。
蓦地回首,一只伸来的手先闯入她的眼帘。
“我带你走。”周合道。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只有那刚脱口的话语在耳边不断回响,以及真真切切的手。
幽紫心中有千言万语在涌动,她先是把脸撇开,不知在思索什么,半晌才一顿一顿地将手搭上。
随后她也慢慢从地上爬起。
“你还害羞了。”周合笑看向她调侃道。
果然,她的脸颜色深了些。
周合帮她掸去氅衣上的脏物。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想了半天,终于吐出了几个字:“你是怎么找来这里的?”
周合笑道:“我本来也找不到,但你行事一贯风风火火,你在的地方动静也大,我自然就注意到了。”之后他又打趣道:“你可要跟紧我,别松手,要是一个不小心落后了,或者摔花丛里去了,我可就真找不到了。”
知道他是在调笑自己的衣着肤色,她倒不恼,只是两人第一次握手她心里别扭极了。
“你刚刚去过幽明殿了吧。”幽紫想了好久才问出这么一句话。
“是台阶最高的那座殿宇吗?”周合道。
“你在里面都见到谁了,他们说了什么?”幽紫道。
周合回道:“里面黑不隆冬的,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他们在我旁边吵来吵去,连个人形都看不清。”
她闻言笑出了声。
周合突然来兴趣,道:“你这么冒冒失失的,以前去那里会不会因为太黑跟别人撞上,或者说别人撞上你?”
“从没有的事,再说我也不冒失。”她的一双紫眸在暗处泛起幽光,对他有些无语。
他忽然半蹲下身,一只手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则托起她的腿部把她抱起。
“你做什么?!”幽紫大惊。
“娶媳妇回家喽!”
两人来到幽明殿前,本想进去被重惠拦下。
“尊上有交代,公主可直接离宫,不必再入殿了。”
两人对视一眼,准备离开之际,不远处传来桀桀诡笑。
幽紫蓦然回首,隔着不远看见了那颗藏在石柱后面露出整个头的小人偶,在对她笑。
她报以微笑,牵起周合的手,晃了晃,便离开了。
行至宫外,早有一批人马在等候,都是些年轻小伙子,肤色略黑,骑着高头大马,见她模样也不怕,乐呵呵地望着这对新人发笑。
她不会骑马,只能上马车。
周合则骑马在前,肆意地甩着马鞭,他们的去势汹汹,惊动林中飞鸟,纷纷振翅高飞。
他们快意了,自己坐在车内受尽颠簸。
“周合你能不能慢点!”因为实在受不了他们的一路疾驰,幽紫掀起车帷探出头冲前面的人喊道。
他头也不回,道:“不用担心,我们中途会在驿站换马,保证用最快的速度回去。”
幽紫顿时就气了,道:“谁担心马了?我说我坐在车里太颠了,我要受不了了!”
周合好奇转头,看见车帏撩起露出的那张愤愤的脸,假装为难道:“你要自己下来跑?你要是保证能跟上我们就让你下来。”
随行的一众人忍俊不禁,其中笑得最放肆的莫过于周合了。
“周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