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灯下的城市夜景璀璨如星河，很漂亮，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万家灯火，像是被撒了一把碎钻，但写字楼里三三两两的窗户亮着灯，是牛马的叹息。慕容瑶坐在副驾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包带。
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车载香水的香气，檀木混合着佛手柑的清香，和萧莫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木质香气是同源，在这样密闭的空间里，她感觉自己被他独有的气息包围着。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她盯着后视镜中逐渐远去建筑。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了？”萧莫突然开口，声音冷硬得像他握方向盘的指节。窗外的灯光照进来，和仪表盘的光交汇映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
慕容瑶的指尖微微一顿，“现在是私人时间。”她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窗外，灯光照进来，照亮她的脸。
萧莫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我是说前面几次电话你都没接。”
车子驶过一个减速带，轻微的颠簸。
“工作环境受限，不方便接电话。”慕容瑶转过头，看着他的侧脸，路灯的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快速掠过，明明灭灭，“我不是回过你微信了。”
萧莫的嘴角扯出一个冷笑，车子突然加速，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你骗我。”他猛地变道超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我去了两次严新，他们说你都是刚刚离开办公室。”
慕容瑶的呼吸一滞，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下意识抓紧安全带，“萧莫，”她的声音终于出现一丝波动，“你这是在调查我？跟踪我？”
“我——”萧莫语塞了一秒，随即强硬地反击，“你在躲着我吧？”
车内的温度似乎骤然下降。慕容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哪有？我这是在工作好吗？”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膝盖上，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动摇——尤其是想到沈甜那些“萧哥哥”的亲昵称呼。
萧莫的冷笑声在车厢里格外刺耳，“你骗骗其他人还可以，骗不了我。”他的目光扫过她的侧脸，轻易看穿她的逃避。远处商场的LEd大屏正在播放广告，绚丽的色彩在他们脸上流转。
“怎么会呢？”慕容瑶强撑着嘴硬，“哪里骗人了？”
“你别狡辩了，”萧莫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像是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你就在逃避。”
慕容瑶猛地转头，与他四目相对一瞬。光线透过车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那双她曾经无比熟悉的眼睛里燃烧着她从未见过的怒火。她听见自己说：“萧莫，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哈！”萧莫的手狠狠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刺耳的鸣响，\"你敷衍我？！”
车窗外，一个骑着摩托车的外卖小哥被喇叭声吓得差点摔倒，不满地回头瞪了一眼。慕容瑶感到一阵疲惫袭来：“好吧，是我的错。”
“我——”萧莫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极力控制情绪，车载显示屏上的导航无声地闪烁着，提示下一个路口右转，“慕容瑶，你现在都这样了吗？这算什么答案？”
“不用那么大声叫我的名字，”慕容瑶别过脸去，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一家花店正在打烊，店员正在把剩下的花桶搬回店内，“我听得见。”
车内并没有放音乐或者打开电台，这会儿的沉默像是有实质般压迫着两人的呼吸。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红蓝相间地灯光在后视镜里一闪而过。萧莫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还有，你和笑书哥什么关系？他给你邀请函你就收了？”
“朋友。”慕容瑶简短地回答。她想起四年前偶遇王笑书的情景——当时，她逼迫自己提前完成学业回到这座城市，刚入职就面临各种挑战。那些虚假的职场面具，父母的不理解，对萧莫的愧疚和放不下，在那一刻终于压垮了她，她坚持不下去。曾经治愈的ptSd复发，不断重复当初被绑架的噩梦，于是她去看医生开药。
王笑书穿着白大褂，在医院的走廊里叫住她，那时候她刚从心理科出来，手里攥着处方单，再次见到熟人的惊愕，还在强撑地寒暄，王笑书眼中的担忧让她几乎落荒而逃。
“多久了？”萧莫追问，声音里带着她无法忽视的紧绷，手指扣紧方向盘。
慕容瑶皱眉，转头看向他，“你这又是什么问题，他当校医那会儿我们不就认识了？”
“不，”萧莫的声音低了下来，却更加危险，“我想问这些年你们一直在联系？”
车窗外，不远处，行人们匆匆走过斑马线。有人提着购物袋，有人牵着孩子，平凡的场景。慕容瑶转回头，看着他们，脑子里一片空白，但是她知道自己无法再回避，“前些年做一个项目和叶家医院有合作，跑来跑去，总会碰面……”她没有说假话，但说不出口的是，有些“碰面”是在心理科的走廊里，王笑书总是会守在门口等她出来。
萧莫突然打了转向灯，车子猛地靠边停下。慕容瑶因为惯性向前倾，又被安全带拉回座位。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萧莫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慕容瑶，所以你一直知道我在找你？一直念着你？你就这么看着？没想过主动联系我？”
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仪表盘的光映在萧莫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阴影，像是被割裂的两个世界。慕容瑶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想起病历上“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诊断，想起心理医生问她“如果知道自己没有安全感的原因，其实可以找那个人谈谈”时自己的沉默。
“没想过。”她轻声说。
这三个字像一把刀，直直插入萧莫的心脏。他解开安全带，转身面对她，真皮座椅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们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萧莫眼中翻涌着她读不懂的情绪，“你老实告诉我，”他的声音低沉得近乎嘶哑，“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些年就这么看着我发疯？为什么？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慕容瑶的拇指和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安全带边缘，那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车窗外，一对情侣手挽手走过，女孩的笑声隐约传来。
“因为我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继续下去是没有结果的。”
“所以？”萧莫追问，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
“所以什么？”慕容瑶慌乱地抬眼，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又迅速移开，视线落在车窗外，远处便利店亮着灯，玻璃窗后，店员正在整理货架，高脚凳上坐着在玩着手机的客人。“就把过去当成美好的回忆。”
萧莫突然笑了，那笑声里没有一丝温度，在密闭的车厢里回荡。“你总是能说出这么冷酷的话。”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轻得让人心碎，“你没有把我放进过你心里，是吗？”
沉默。
车外的喧嚣声，远处商场的音乐声，空调运转的微弱声响——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被放大，唯独慕容瑶的沉默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切割着萧莫的神经。
“你果然和我不一样。”萧莫苦笑，眼中的光芒一点点熄灭，他伸手打开音乐，爵士乐舒缓的旋律流淌在车厢里，与此刻的气氛格格不入。
慕容瑶突然解开安全带，金属扣弹开的声响在车厢里格外刺耳，她伸手去拉车门把手——锁住了。她转头看向萧莫，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我可以自己打车。”
萧莫望着她，嘴角勾起一个苦涩的弧度。他伸长手臂，越过她的身体扯下安全带，“咔嗒”一声重新扣好。这个动作让他们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他的鼻尖几乎碰到她的发丝，那股熟悉的香气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我还不至于扔下你。”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疲惫。重新系好自己的安全带，车子重新发动，汇入夜晚的车流。后视镜里，慕容瑶看见自己的眼睛泛着不自然的红。
车内的沉默持续了很久，只有爵士乐在静静流淌。慕容瑶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她看到熟悉的街道，轻声开口：“前面路口放我下来吧。”
萧莫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方向盘，指节泛白。车子继续向前行驶，穿过黑夜，穿过红绿灯，穿过六年来无法跨越的距离。音乐已经切换到下一首。慕容瑶看着窗外，突然意识到他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
当车子开进小区，最终停在她家楼下时，她解开安全带，手指在门把手上停顿一下。
“谢谢。”她说，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萧莫没有看她，目光直视前方，“慕容瑶？”
“别再躲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她心头一颤。远处，几个小孩在空地上玩耍，欢笑声隐约传来。
慕容瑶推开车门，冷风一起灌进来，吹散了她额前的碎发。她没有回答，只是快步走向公寓楼大门，背影在渐渐模糊。萧莫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后，才缓缓驶离。后视镜里，小区的灯光越来越远，最终变成一个模糊的光点，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