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觅书屋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那枚被铆钉靴子死死碾在水泥地上的硬币,发出的细微“咯吱”声,像一把冰冷的锉刀,一下下刮擦着小山的耳膜。门板剧烈震颤的余波还留在空气里,带着一股薄铁皮的腥气。门外阿飞那混杂着戏谑与阴冷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带刺的冰渣,狠狠扎进房间:

“啧,福生叔,这手抖的……规矩都忘了?兄弟们这腿站得也软了,价码总得往上…暖暖心吧?”

空气凝固,沉重得能拧出水来。

沙发上的林福生,像一尊突然被抽走脊骨的泥胎塑像,肥胖的躯体僵在门口。他那只油腻腻、指缝发黑的手,紧紧攥着门内侧冰冷的铁制门栓,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起死灰般的青白。几秒钟死寂的折磨。门缝底下塞进来一张揉皱变形的十元钞票,沾着污渍和汗渍,像块破烂的膏药,静静躺在地革上。

“阿飞哥……你看这……”林福生终于憋出声,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粗重的喘息和刻意的讨好,“家里刚添了人吃饭……”

“添人?”门外阿飞的声音陡然拔高,像秃鹫发现了鲜美的死尸,“操!我说老东西怎么今天磨磨唧唧!原来是下新崽儿了!”

那只铆钉靴子猛地用力,硬币发出更刺耳的呻吟。“砰!”又是一脚狠狠踹在门上,震得小山浑身猛地一哆嗦,手背下意识护住了身旁的腌菜坛子。

“开门!让我也开开眼,看看福生叔这贵客!”阿飞的声音里充满了戏谑而残忍的好奇,“麻溜的!不然老子踹门板进去可就不是交份子钱了!”

没有选择了。林福生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眼神飘忽地扫过墙角小山苍白僵硬的脸,那眼神里有无奈,有被连累的烦躁,但更多的是一种深藏的恐惧和急于撇清的催促。他猛地抽掉门后铁链的挂扣,哗啦一声刺耳脆响。接着是门锁被粗暴拧开的金属摩擦声。那扇薄薄的铁门,带着门框上的灰尘,呼地一下被完全拉开了。

一股刺鼻的混合气味瞬间涌了进来——劣质烟草的辛辣、廉价发胶的刺鼻、隔夜酒气的酸腐,还有浓重的汗臭味,如同一个无形的、充满恶意的拥抱,将逼仄的房间完全笼罩。四个混混堵在门口,几乎塞满了狭窄的楼道。

为首的正是一脚踏着硬币的阿飞。他身材干瘦,像根细竹竿挑着件印着狰狞骷髅头的黑色t恤,歪着头,剃着刺眼的青皮,额前一缕刻意染成屎黄的刘海耷拉着,几乎盖住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如同毒蛇的信子,闪烁着冰冷、残忍而玩味的光,穿透浑浊的空气,瞬间就钉在了紧靠墙壁、僵立如同木偶的小山身上。他的嘴角咧开,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残差牙齿,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

小山的喉咙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呼吸骤停。他不是没见过村里的痞子混混,但那些人的痞气带着乡土的热乎和粗野。眼前这双眼睛不同,冰冷得像两枚生锈的铁钉,那目光毫无阻碍地穿透他廉价的迷彩服,仿佛剥皮拆骨般地打量着他怀里那个格格不入的瓦坛,脚边灰头土脸的编织袋,最终落在他洗得发白、边缘开胶的旧运动鞋上。审视的尽头不是贪婪,是一种居高临下的、纯粹的残忍和戏弄的快意。

林福生肥胖的身体几乎缩成了半截,脸上挤出来的笑容比哭还难看:“阿飞哥……小孩子不懂事,乡下来的,怕生……”

阿飞根本没看林福生。他的视线慢悠悠地在小山身上滚了一圈,最终又落回林福生脸上,那目光带着赤裸裸的审视和嘲弄。

“嗬!还真是个稀罕物!”他舌尖舔过被烟熏黑的唇内侧,声音拖得长长的,“搬砖的胚子,抱个瓦罐儿是进城当孝子贤孙?老东西,你这亲戚……”他故意拖长了音,毒蛇般的目光又扫回小山,“……挺有意思。看着就皮实。”

后面三个混混发出参差不齐的嗤笑声,眼神像秃鹫一样在小山和他那点可怜的行李上盘旋。

阿飞往前迈了一步,铆钉靴子碾过那张躺在门口的十块钱,径直踩进屋里,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后面三个混混也顺势挤进门口,逼仄的空间瞬间被填满,空气更加污浊窒息。

他踱到墙角,那只钉满柳钉的靴子随意地踢了踢小山那蓝白条纹编织袋的粗糙表面,发出闷闷的啪啪声。

“看着不像有钱的主儿啊?”他歪着头,目光斜睨着林福生,手指却朝小山随意一点,如同对待一件碍眼的垃圾,“福生叔,你这亲戚,也得孝敬点吧?新来乍到的,连份见面礼都不懂?”

林福生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冷汗从鬓角滑落,肥肉都在微微发颤:“他……他才到,兜比脸干净,啥都没有……”

“啥都没有?”阿飞猛地打断他,笑声变得尖利,“这不还有个大活人吗?”他突然上前一步,带着浓浓的烟味和汗臭,脸几乎要凑到小山的鼻尖。小山能清晰地看到他脸上坑洼的痘印和那双毒眼里跳动的残忍火焰。“小子,身上多少意思意思?省得我这兄弟替你爸妈‘管教’你?”

浓烈刺鼻的烟臭味和口臭直扑小山的口鼻。冰冷的恐惧如同无数只小手攥紧了心脏,勒得他喘不过气。指尖冰凉,手心却腻着一层冷汗,在粗粝的坛壁上留下微湿的指印。他死死低着头,视线死死钉在脚前方寸之地那双沾满灰尘和油腻的柳钉靴子上,那靴尖离自己发白的球鞋只有半掌距离。他喉结上下滚动,嘴唇哆嗦着,像离了水的鱼,却半个字也挤不出来。他能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肌肉都在僵硬地绷紧,骨骼里有什么东西在嗡嗡作响。不能动,不能动,动一下可能就……巨大的恐慌让他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

“哑巴了?还是聋子?!”阿飞猛地抬手,狠狠搡了小山的肩膀一把。

巨大的力量传来,小山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趔趄,“砰”地一声,后背重重撞在背后冰凉的、糊满油垢的墙壁上。剧烈的疼痛从撞击点炸开,同时,他怀里那沉重的腌菜坛子再也抱不稳,直直向下坠落!千钧一发之际,小山本能地往下弓身一捞,手指擦过坛壁粗粝的表面,却没能抓住!坛子带着整个身子的重量往下沉,坛口边缘结结实实地撞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

“哐当——咔!”

震耳欲聋的碎裂声中夹杂着令人牙酸的脆裂!那厚实的粗陶坛身应声裂开一道深长的口子,碎裂的陶片刺耳地崩溅开来!坛子里腌渍许久的咸菜水和半凝固的盐卤汹涌地从那道狰狞的裂口喷溅而出,浓烈刺鼻、深入骨髓的咸涩气息如同实质的浪潮,瞬间在房间狭小的空间里爆炸开来!

“操!” “我草!” “妈的什么味儿!”

混混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和浓烈到令人作呕的咸腥味惊得下意识后退一步,纷纷掩住口鼻咒骂。阿飞皱着眉后退半步,避开那滩迅速蔓延开来的、浑浊发黑发绿的咸菜卤汁,眼神里的玩味被突如其来的暴躁取代:“妈的……扫把星!一来就败兴!”

浓烈的、带着陈年腌渍气息的咸腥疯狂涌入鼻腔,撞击着感官。这破碎的坛子,喷涌的汁液,像某种不祥的预兆,或者他整个被砸碎在水泥地上的初来乍到的卑微期望,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炸裂在他眼前。

碎片在他脚下飞溅。一块锋利的陶片,边缘闪着尖锐的光,堪堪擦过他的裤脚,“叮”一声落在他破旧球鞋旁不远的地上。那碎片不大不小,形状不规则,断裂的茬口异常锋利,像一柄微型的残剑。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血液冲上头顶又瞬间冰凉,巨大的惊恐几乎将他淹没。然而,就在这恐惧的深渊里,一股冰冷尖锐的东西,如同毒蛇的利牙,刺破了麻木和绝望,顺着脊椎一路冰到了天灵盖!那是什么?是愤怒?是不甘?还是某种更原始的、被逼到墙角后想要撕咬的反抗?

他眼角的余光死死锁定在那块染着咸腥泥污的碎片上。身体里的血液仿佛在瞬间逆转奔流,冲击着耳膜嗡嗡作响。极度的恐惧死死攥紧心脏,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剧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咸涩的痛楚。然而,就在这股快要将他碾碎的沉重恐惧之下,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冰冷、尖锐、带着血腥味的冲动,如同被禁锢在冰层下的熔岩,猛烈地灼烧着他的意志。捏碎它?扎穿那张令人作呕的脸?这个念头像闪电般击穿脑海,留下短暂的空白和更深的战栗。

“妈的晦气!给老子滚!”阿飞厌恶地皱着眉,一脚踢开脚边的一块碎陶片,那动作带着暴戾的不耐烦,“福生叔,你新收的这穷鬼看着就丧门星!赶紧弄走!这地儿他妈能住人?”

他不再看小山一眼,目光像刀子一样剜着面无人色的林福生。

“听着!下个月份子钱,加一百!”他竖起一根手指,毫不留情,“算上扫把星的冲撞费!敢少一分……哼!”

他冷冷地甩下最后一句,带着一股浓重的威胁意味,不再废话,转身就往门外走。三个混混也嫌恶地捂着鼻子跟了出去,脚步声杂乱而轻佻,伴随着下流的口哨声和低低的哄笑声,渐渐消失在黑暗的楼道深处。

狭窄的铁门被林福生重重甩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油腻浑浊的空气猛地回冲,拍打着小山的脸颊。寂静重新降临,却沉甸甸的压得人窒息,只有腌菜卤水缓慢流淌、渗入脏污地革发出的轻微滴答声。

林福生肥胖的身体缓缓转了过来。他的脸,先前那种刻薄的精明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疲惫的灰败和彻底燃烧殆尽的厌恶,被昏黄的灯光涂抹得如同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尸体。他浑浊的眼珠慢慢转动,最终定格在角落里那个破碎的瓦坛上,又缓缓移到小山苍白失魂的脸上,最后落在那滩肮脏流淌的卤汁上。

油腻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着,像是被无形的线狠狠拉扯,表情扭曲得如同被揉皱的废弃草稿纸。

“呵……”一声极其难听、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惨笑从他牙缝里迸出,充满了自嘲和某种彻底认命的绝望,“好啊……好得很啊林小山!”

他一步步走向墙角蜷缩的小山,每一步都踩得脚下的地革咯吱作响,混合着腌菜汁液被踩踏的粘腻声音。

“这才来第一天啊……”林福生的声音不再是刻意拔高的吼叫,压得极低,嘶哑得如同砂轮摩擦朽木,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子,带着刻骨的寒意和厌憎,“就惹上阿飞这个阎王!还砸了老子的好坛子!你听听!听听他刚才的话!”

他的呼吸粗重得像风箱,滚烫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在小山的脸上:

“加一百!就因为你这个灾星!加一百!!”他肥胖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你知不知道老子每个月被他们刮走多少?!现在倒好,又多出一个你来!一个子儿都没有,倒是惹祸的祖宗!砸缸的能手!”他突然指向地上狼藉的碎片和污迹,声音猛地拔高,又带着一种被扼住喉咙的嘶嚎,“这他妈还怎么住人?腌臜味儿都能当墙纸糊了!等着明天房东来把咱们都踹出去喝西北风吗?!”

那污浊刺鼻的气味无孔不入。小山的意识却仿佛抽离了身体,麻木地漂浮在粘稠的空气中,只有林福生嘶哑刻毒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鼓膜深处。

“老子这座小庙,”林福生猛地逼近一步,肥胖油腻的手指几乎戳到小山的鼻尖,他身上那股隔夜饭菜混合着劣质烟草的酸臭味,裹挟着喷薄而出的怨毒,直冲小山的口鼻,“供不起你这尊自带血光的煞神!”他一字一顿,声音如同磨牙般从牙缝里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判决:“滚!今天就滚!老子这里,半刻钟都不留你!”

小山身体猛地一震,嘴唇干裂得快要出血。他终于抬起头,对上林福生那双浑浊而毫无温度的眼睛。他想辩解,想解释那只是意外,想保证会找活干,会把钱还上……但所有的言语都被那双眼睛里赤裸裸的、彻底将他剥离出去、急于打扫污秽的厌憎神色给碾得粉碎。一股灭顶的冰凉从脚底猛地窜上头顶,将他最后一丝残存的希望狠狠碾灭。他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有一种彻底被拽进冰洋深处的沉沦和失重感。

墙角的腌菜坛子彻底碎裂了。污秽肮脏的汁液在地面缓慢流淌着,像一条蜿蜒的死蛇。那浓烈到令人作呕的咸腥味,就是这破碎的、被遗弃的一切最尖锐的脚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断裂,是他与这个刚踏进的城市、仅有的落脚点之间最后联结的彻底崩解。

林福生看着小山面如死灰的表情,似乎连骂都嫌浪费力气,像看一块毫无价值的破抹布。他肥胖的身躯猛地一扭,趿拉着拖鞋走到那台嗡嗡作响的老电视前,粗暴地再次打开了开关。屏幕上噪点闪烁,嘈杂刺耳的音浪瞬间撕裂了房间的沉默,将角落里的绝望彻底淹没。

小山僵硬的身体终于被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腥味穿透,从麻木的泥淖中拔出了一点。他还活着。四肢还能动。林福生连眼角的余光都不再给他,肥胖的身躯陷在沙发里,电视机屏幕变幻的光在他油亮的侧脸上投下冷漠的阴影。

他动了。动作迟滞得像生锈的木偶。先是慢慢蹲下身,手指在冰冷的地面摸索着,捡起那块沾满了污秽的锋利碎陶片。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提醒他它还在这里。没有时间思考。胸腔深处那股被碾碎又烧灼的冰冷火焰驱使着他,他把碎片紧紧攥在手心,锋利的边缘深深陷入皮肉,留下一道清晰的灼痛,然后迅速而隐秘地缩进了迷彩服那还算宽大的袖管里。冰凉硌硬的触感紧贴着臂弯内侧的皮肤,像一片埋进血肉的刀锋。

接着,他默不作声地拖过那只巨大的蓝白条纹编织袋。塑料拉链因为咸汁的浸润变得涩滞,发出难听的嘶啦声。他把里面揉成一团的衣物——几件洗得发白变形的汗衫、两条同样旧垮的裤子——胡乱地掏了出来,顾不上沾染更多的污秽,手颤抖着在袋底焦急地摸索。

指尖终于触到一点坚韧、微带着弹性的熟悉质感。那是母亲塞在行李最深处、用油纸包裹了好几层的一小团地瓜干!硬邦邦,干巴巴,像一块块风干的木头,却是他此刻活下去唯一的指望。

他把那包油纸紧紧攥住,贴着裤袋塞了进去。又把那几件湿冷粘腻的衣物,还有一双磨破了后跟的臭袜子,胡乱塞回编织袋。坛子已经彻底毁了,成了无法带走的负累。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片肮脏的狼藉——破碎的陶片、蜿蜒的黑绿色卤汁、空气中弥漫的不散咸腥——像在告别一个埋葬了自己初来梦想的廉家坟场。

没有再看沙发上的表叔一眼。那背影被电视机闪烁的亮光包裹,像一座隔绝在另一个世界的沉默肉山。小山拖着那个沉甸甸、沾染了更多污迹的编织袋,拉开那扇污痕遍布的铁门。

“砰”地一声轻响。门在他身后闭合,隔绝了里面的电视噪音和浑浊空气,也隔绝了那个仅存不足一天的、叫做“落脚处”的冰冷囚笼。楼道狭窄,空气污浊依旧,但当他置身其中,一种奇异的解脱感混合着更深的茫然呼啸而至。自由了?是的,从那个厌恶他的牢笼里出来了。然后呢?黑夜沉沉,无家可归。他抱着自己的袋子和袖子里的碎片,像一个怀抱所有财产和武器的幽灵,在空旷回响的脚步声里,一步一步挪下了散发着尿臊霉气的逼仄楼梯。

彻底离开了朝阳里那栋低矮破败的水泥堡垒,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无家可归。夜幕下的城市街道依旧亮着无数灯火,像一张巨大的、冰冷的星空图谱。但这些光不属于他。它们是店铺橱窗里塑料模特身上华服的灯光,是疾驰而过的出租车顶灯留下的红色轨迹,是高楼上无数格子间里冷漠的白炽灯在嘲笑他这只暗影里的蝼蚁。

寒气如同无数细密的冰针,透过薄薄的衣衫扎进骨髓。他拖着越来越沉重的编织袋,像一个被抛入未知海域的漂流者,漫无目的地向前挪动。目光茫然地扫过街边紧闭的卷闸门、玻璃门后拉起的布帘。饥饿和寒冷交替噬咬着他空空如也的胃袋。胃在抽搐,开始是空鸣,然后是一阵阵搅扭起来的钝痛,火烧火燎。他避开了灯火通明的主干道,那里行走的人眼神陌生而带着疏离的审视感。他拐向更黑、更窄、堆满垃圾桶和废弃建筑材料的支路、小巷。这里的黑暗仿佛更有安全感,像个巨大的垃圾填埋场,可以埋葬所有失落的灵魂。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双腿像灌了铅,每一次抬起都异常艰难。额头上冒出虚汗,又被冷风吹干,留下一片冰冷的粘腻。喉咙干得冒烟,每一次吞咽都带来细小的刺痛。终于,在一处被高高的建筑垃圾堆半掩住的角落旁,他再也挪不动脚步。那里像是一个微缩的避风港,三面是冰冷的水泥墙体,一面被丢弃的旧沙发、腐朽的木箱和破损的石膏板残骸勉强挡住大半的风。空气里是陈年尘土的霉味和垃圾酸腐的气息。这里肮脏、破败,却是他能找到的唯一不被路人目光直接盯刺的角落。

他把自己蜷缩进那片阴影的凹陷里,沉重的编织袋靠在墙边,如同一个沉默的战友。小心翼翼地掏出贴身口袋里那包用油纸裹了好几层的地瓜干。层层揭开油纸发出的微弱簌簌声,在这寂静的角落里显得格外清晰。他掰下小小的一块,只有半指长。硬得像石头。塞进嘴里,用唾液一点点浸润,再用槽牙顽固地碾磨。一股淀粉被唾液酶分解后特有的、原始而微弱的甜味在干涩的口腔里缓慢弥漫开来。这微弱的甘甜几乎引出了更多的酸涩和饥饿感。但他死死克制着,把油纸重新裹紧,只嚼着嘴里这一小截硬物,反复吮吸着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甜意,仿佛那是维持生命火种的最后一点燃料。

寒冷和疲惫像浓稠的胶水包裹着他。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墙,身体微微发抖。眼皮沉重得像是焊在了一起。就在意识即将坠入混沌泥潭的边缘,袖管深处那块紧贴着臂弯的碎陶片,冰冷的锋锐感猛地硌了他一下,如同一根冰冷的针刺醒了他。

他一个激灵,猛地睁开快要粘在一起的眼皮。不能睡!绝不能在这冰冷的巷子里睡过去!睡过去就完了!巨大的恐惧瞬间攥紧了心脏。他用尽全力驱赶着沉沉的困倦,蜷缩着靠紧了冰冷的墙面。远处城市模糊的噪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只有呼啸的风在钢筋水泥的峡谷中穿行,带起尖锐的哨音。

寒风愈发凛冽。一点冰冷的湿意触碰到他裸露的额头。

他迷茫地抬头。深沉的墨色天幕上,竟开始零落地飘下细小的白色颗粒。起初很小,几乎看不见,像是谁在天上撒落细盐。但很快,颗粒变大,变密。它们打着旋儿,带着城市黑夜的清冷味道,无声地落在满是尘灰和瓦砾的地面,落在他冰冷的发顶和单薄僵硬的肩头。

下雪了。

是这座城市对这个初来乍到、失魂落魄者冷酷无情的最终确认吗?南江竟然在第一场雪里,就将他赶出了唯一可能遮风挡雨的人造巢穴,抛向了这彻骨的冰寒?

他哆嗦着伸出手,看着那微小的洁白冰晶落在他冻得通红的手背上。冰晶转瞬即逝,化作一滴微不可察的湿痕,带来一丝更深的冰凉。

寒冷深入骨髓。胃里的地瓜干像块冰冷的顽石。他裹紧迷彩外套,布料冰冷僵硬,丝毫阻挡不住寒气的侵袭。袖管里,那块碎陶片硌着皮肤的边缘似乎也染上了外界的寒气,更像一片嵌入体内的寒冰。他茫然四顾。雪似乎下得密了,无声地堆积在垃圾残骸的缝隙里,覆盖着城市赤裸的肮脏,却给黑夜涂抹了一层更荒凉的绝望。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异常的动静。在垃圾堆对面一栋几乎完全黑暗、只有零星几扇窗户透着死寂微光的老旧筒子楼的阴影下,一点微弱的红色火星极其突兀地亮起,然后又迅速地湮灭下去。像一个藏在暗处的人,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小山的呼吸骤然停止。

那道细小的红光熄灭了,但它留下的那一点位置,在昏暗中形成一个微小的、更黑暗的人形轮廓,静静蛰伏在楼房与阴影交界的暗处。那轮廓似乎动了动,视线如同冰冷的探针,穿透这无声飘落的雪幕和刺骨的寒风,精准无比地锁定在他的身上!不是好奇的打量,不是偶然的瞥视,那是一种带着明确指向性的、阴冷的、如同毒蛇锁定猎物的窥视!仿佛他在这肮脏角落里艰难咀嚼地瓜干、被冻得瑟瑟发抖的狼狈姿态,都被一双藏在黑暗中的眼睛,毫无遮拦地摄入眼底。

冰冷的雪花落在小山的睫毛上,瞬间融化,变成一丝模糊视线的寒流。而他胸中那颗狂跳的心脏,在风雪与窥视的双重迫压下,骤然沉入一片深不见底的冰潭。

寻觅书屋推荐阅读:全能透视神医我的前任全是巨星都市觉醒神医布衣天师邪王宠妻无限:逆天三小姐魂镜之镜影后她又刚又飒欢乐军营趣事多,一半泪水一半汗1937从北平到南京我为中华修古籍海贼之苟到大将叛出家族后,我武道震乾坤!我的灵境巅峰路睡龙重生宫妃:朕的爱妃不好惹拥抱你的愿望美食:ktv卖饭?我真的很正经60空间,谁还不买几座四合院人在警界:步步高升重生八零有点甜风华书我的北京女孩被父母抛弃后,我成了顶尖大佬酒精泡脑,领悟黑科技农女医妃富甲天下为国争光后,我成顶流!末世:我觉醒了SSSSS天赋!娱乐:带着天仙莽穿好莱坞盛世良后重生后,我送渣女全家坐大牢上门为尊赌徒暖婚蜜爱,容先生是爱妻控开局契约混子兽,最后逆袭神话级异能狱警,不稳绝不出手灰雾灭世,我是行走吸尘器天呐!他竟然直播售卖军火予你情深不负花少5!我是天选娱乐圈之子仙医圣手演唱会上唱歌:天后求着和我签约好莱坞:导演旋风打造修仙大学,开启全民修仙时代域外来客之地球修真新轮回原来你喜欢我呀第一萌婚:冥王老公宠顽妻王妃是只猫娱乐:摆烂歌手,粉丝都被气死了何雨柱的修仙生活地洞的天空
寻觅书屋搜藏榜:上班第一年,我被女总裁倒追从小村长到首富宠妻无度:腹黑摄政王重生太粘人秀才相公港综:重生港岛,我是船王接班人直播种田:我在古代给祖国寄古董娇妻出逃,骗婚总裁太难缠捡个王爷过日子女神的贴身男秘娱乐:全网求我出道绝世吸血女王离婚日记逆天败家系统我怎么穿越到了思密达妻子的秘密(微风)全民转职:我靠被动技能成法神妖妻在上:冥少心尖宠节目组失联,荒岛直播逆转人设让你唱跳,你披上紫袍雷法万岁?群穿明末之荒海平波纪未婚夫死后我嫁给了他的分身权御山河农门娇娘有空间年少有为蜜谋已久财富万亿,师姐帮我追老婆开局操作蝙蝠侠银川大陆之峰雪天下我那上了年纪的女明星女友夫人她又出来赚钱搞事业了年代文炮灰女配养崽崽美味良缘斗罗之我才是真正的气运之子上课了单身狗拐个战神当夫君都市至尊宝四合院之何雨柱轮回从51年开始嫡嫁徒儿,下山祸害你师娘去吧我真不想做主角啊学霸逆袭,超级甜!女神的贴身男秘华娱之闪耀巨星惊!暴君的团宠崽崽是天道亲闺女半夏田园霸道俏小妞猪头吃定你我的明星师妹一世契约四合院:我有人工智能绝品村医
寻觅书屋最新小说:514局没苦硬吃富二代?没钱御什么兽!秘书长的崛起之路四合院:系统在手,我妻秦淮茹道之理想国都市最浪天师:我在人间斩阴阳全网嘲我模仿顶流,天后砸钱逼我退圈谍战:开局算命的贼老天,我诅咒你作为武者,会点仙术很正常吧!太虚戒:穿越诸天重生78年,从拒绝接盘开始暴富废品之王陈皮我不是诗剑仙初入异界有关部门机关轶事圣人之后:囚龙者黄衣小伙卷崩三界的超级逆袭人类拯救计划:苟住,人类文明!全球SSS级警告,龙神出狱了!都市天缘签到:我在人间捡大道神豪小山诡秘御兽师:从蛇进化成灭世青龙亿万富豪的日常生活千万别看纯靠瞎写都市:开局重瞳被挖,我以神龙证道!八零后考清华:我靠读书报恩全家时空错位之穿越时空布袋:我在两界倒腾银元一身满级武魂,碾压全球很合理吧!我有一张万能床重生东北小山村渔猎两江两国再有来生回到八岁娱乐:让你接地气,你去接白活儿轮回亿万世,我居然有女儿了?人在收购部,囤粮娇养女知青我的30岁绝色女房东都市神豪:开局解锁一亿亿资产我的南京爱情故事抗日特战队重来我进华娱走一遭北平判官,白日剃头夜开天灵!气运系统:我以残躯镇诸国!天官证道录每年一种新异能,大一斩尽鬼神!我的五个绝色千金老婆间谍之唐人街鉴宝王看个比赛,把主持人拐回家了天劫狂追?我只想活!重生火红时代,狩猎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