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时节,天高云淡,远处山峦连绵起伏,枫叶似火,层层叠叠晕染开来,仿若天边流霞倾落人间。
演武场上,姜卿叶游刃有余的和对手打着来回,看着他们千篇一律的招式,颇有些无聊。
宗门里教的招式,还是太单一了。她不知道和多少人打过了,现在已经可以预判这些人接下来的招式是什么了。
果然,在对手咬牙向她冲过来时,她侧身一转,使了点巧劲,一剑将他拍飞,自己施施然下了台。
无趣。
太无趣了。
白习凛斜眼瞧见姜卿叶打完后没有再接着打的意思,有些纳闷,手上的剑招狠厉起来,对手咬牙,但也渐渐接不住他的招式,手上脱力,主动认了输。
白习凛收好剑,大步向姜卿叶走去,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些窃窃私语的人。
“诶,我感觉白习凛那个疯子现在好像比之前收敛一点了。”
“我也这么觉得!要是之前,不把人打出血来都不罢休!”
“我觉得啊,可能是被姜卿叶摁着打,也知道些我们的滋味了……”
“哈哈哈,所言极是啊!”
树荫下,姜卿叶百无聊赖的晃着小短腿,脑袋一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日,为何不继续打下去?”白习凛站在她身旁,沉声问道。
“无聊呗……”姜卿叶托着腮,秀气的小眉毛蹙起,抱怨道:“一个两个都是同样的招式,打着打着就烦了。”
白习凛想了想自己打架时对手们的招式,细细回味了一下,发现确实如此,招式都是千篇一律的。
自己平日就知道哐哐打架,竟没发现这些细节……
“前几日,池师兄找到我,跟我说现在有一个金丹期的秘境开放给各大宗门和散修。我想,咱们虽然是筑基期,但去那个秘境应该也合适,你觉得呢?”姜卿叶抬头,看向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的白习凛,问道。
“我觉得可以。”白习凛思索了一下,也觉得是个好机会去提升实力。
“那就好!”姜卿叶满意的点点头,噌的从树荫下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些许灰尘,“我再去问一下江师兄……这个秘境就咱们三个去吧,冰柔、鹿宁她们就先别一起过去了,太危险。”
反正她也会炼丹,若是出了什么事端,她也能救。
“嗯。”白习凛本来还是那副冷淡样子,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皱眉说道:“你离那个姓池的远一点,他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人。”
姜卿叶:……
这话从你这个疯批嘴里说出来感觉有点怪怪的。
就是那种,贼喊捉贼的感觉?
嘴角抽了抽,姜卿叶应了一声,俩人结伴,向着焚天峰走去。
姜卿叶没看到的是,角落里的演武场,一个小男孩被人一脚踢飞出去,重重砸在青石板上。
木剑脱手飞出,在地面拖出刺啦声响,他蜷缩着咳出鲜血,染红了月白色的衣襟。
“哈哈哈,池今晏,你个水灵根的还敢来演武场比试,不要命了?”
“当好你的花瓶得了,少出来丢人现眼!掌门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徒弟!”
男修轻蔑的看着倒在地上吐血的池今晏,一脸嘲讽。
“就是就是,就这个资质还能被掌门收为徒弟,一看就是他那个哥给整进去的吧。”
“他哥池羲和倒是肯费心思,可惜啊,掌门座下若都是他这种废物,咱们青云宗的门槛怕要被人笑塌了。”
“哈哈哈,烂泥扶不上墙啊,就他这个资质,现在别说掌门了,池羲和都懒的管他!”
“哈哈哈哈哈……”
池今晏紧咬着下唇,忍着痛,愣是没让一滴眼泪流出,头不自觉的看向另一边。
阳光下,小女孩和少年的背影被镶了一层金边,即使身高差了不少,但那张扬的气质,连影子都看起来那么的势均力敌。
即使那背影已经走远,池今晏的耳边还能听见演武场上,人们对他们两个的夸赞,不绝于耳。
喉间泛起腥甜,池今晏撑着地面起身。木剑的裂痕硌着手心,却比不过心口的钝痛。
没有人帮他,也没有人搀扶他一下,他们的眼里都是讥笑和嘲讽,甚至还有淡淡的嫉妒。
凭什么,这样一个废物也能被掌门收去做内门弟子,而他们只能做普通的外门弟子!
这样一个废物,来凌云宗两年了,连筑基期的边都没摸上,却因着他哥的关系,挤进了内门!
看着池今晏痛苦的表情,站在一旁的几人笑的恶劣。
他们早就发现了,没人愿意管这个废物,就连他自己,连反抗都不敢。
他们第一次把他打出血时还会担心池羲和找上门,后来才发现是他们自己多虑了,池羲和根本就不管他死活。
池今晏的脑子嗡嗡的,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句话一直萦绕在他耳边,像是心魔一般,缠上他。
“你就说我喜欢实力强的……”
那天姜卿叶在门口对他说的话,一直藏在他的心里,但他,直到现在才懂。
实力强,才能护得住自己,护得住别人。
一个人若连自己都护不住,还需要别人来拯救接济,如何能让别人看的起?
强者,从来不会对弱者垂怜,因为强者的身边,从来容不下需要仰望的尘埃。
池羲和说的那些,都是错的……
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池今晏再一次拿起了木剑,眼神中是无比的坚定。
他一定要变强,他要护住自己,护住自己的家人!
水灵根又如何,资质不过是起点的注脚,绝不是成就的预言!
“看招!”
忍着疼痛,池今晏提起剑,再一次向那名男修冲过去。
剑刃相交的脆响里,他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像在敲碎什么长久以来桎梏着他的东西。
阳光碎成金箔,落在他紧抿的嘴角,落在木剑上蜿蜒的血痕,落在眼底燃起的灼灼火光。
他没有卓越的天赋,没有优秀的师资,他甚至没有可靠的朋友相伴,但他,不认命!
他要在这被断言长不出乔木的荒原上,用血泪作肥,亲手种出能触到云端的巨木。哪怕每一片叶子都带着伤痕,也要在风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啸。
天赋的荒原之上,开出的成就之花,远比沃土绽放的,更加震撼。
当掌心渗出的血在木剑上结出暗痂,池今晏忽然明白,自己当年站在暗处看到的姜卿叶,与别人对决时眼里的光,从来不在灵根资质上。
那是强者望向另一个强者时,永远灼热的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