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乱流的狂暴撕扯感骤然减轻,如同从惊涛骇浪的海面一头扎进了粘稠、阴冷的死水潭。那座由惨白巨骨堆砌而成的祭坛,如同太古巨兽遗落的脊椎,沉默地矗立在乱流撕开的漩涡中心。祭坛周围,混乱的能量流被一股无形的、带着浓郁血腥与死寂气息的力场排斥开来,形成一个令人窒息、相对“平静”的真空地带。
秦凡和南宫翎如同两粒尘埃,被乱流最后的余波狠狠抛向祭坛外围的骨屑地面。冰冷的触感透过衣物传来,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尸体腐败又混合了某种奇异香料的腥甜气息。
“咳…”南宫翎挣扎着半跪起身,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脸色苍白如纸。强行催动月轮纹路抵御幽灵和乱流,加上元神被那火尾狐自爆画面冲击的余波,让她消耗巨大。手腕上,吞噬了血泪的银蛇纹路依旧散发着滚烫的余温,像烙印般灼痛。
秦凡的状态更糟。强行燃烧寿元催动元神之力,葬仙锁链的吮吸如同跗骨之蛆,从未停止。两鬓的霜白已蔓延至额顶大半,丝丝缕缕垂落眼前,带着衰败的死气。眼角干涸的血痕下,皮肤松弛,刻下细微却深刻的皱纹。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元神深处传来的、源自生命本源被掠夺的空虚与剧痛。他半跪在地,撑着膝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身体微微颤抖,唯有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冰冷,死死盯着前方那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骨坛。
祭坛高耸,惨白的骨料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幽的冷光。无数扭曲、怪异的符文,如同活着的蛆虫,在巨大的骨节表面缓缓蠕动、爬行。那不是雕刻,更像是某种活物被强行封印在骨骼里,透出极致的邪恶与亵渎。浓郁得化不开的死亡气息和血腥味,正是从祭坛基座处弥漫开来。那里,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如同有生命的血浆,在巨大的骨槽中缓缓流淌、循环,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波动,似乎在“温养”着祭坛本身。
祭坛顶端,一面残破的黑色旗帜在无形的气流中微微飘荡。旗帜仿佛由凝固的污血织就,边缘破碎,中央绣着一个令人心悸的徽记——九条形态各异、狰狞扭曲的怪蛇彼此缠绕、噬咬,构成一个旋转的、散发着吞噬感的漩涡。
九幽冥宗!果然是这群阴沟里的老鼠!
“此地…不宜久留。”秦凡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但火尾狐的线索…可能就在里面。”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虚弱感,目光扫过祭坛下方隐约可见的、如同蚁穴入口般的幽深通道。那里,几道同样笼罩在黑袍中、气息阴冷死寂的身影正在无声地巡逻,如同墓穴的守陵人。他们身上的气息与这片死地完美融合,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
南宫翎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清冷的眸子扫过那些黑袍守卫,又落在秦凡刺目的白发和衰败的面容上,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硬闯是找死。”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月华的清冷,“伪装进去。他们身上的死气…可以模仿。”
她摊开掌心,一点微弱却纯粹的月华之力凝聚,带着太阴的幽寒。同时,她另一只手轻轻按在自己肩头一处被乱流撕裂的伤口上,沾染了一丝尚未干涸的血迹。月华之力与那丝蕴含生机的血迹混合,在她掌心迅速勾勒、变化,最终凝聚成两枚鸽卵大小、散发着微弱死气波动的黑色玉符。玉符表面,有极其细微的、如同九幽怪蛇般的纹路一闪而逝。
“幻死符。”她将其中一枚递给秦凡,“能暂时模拟他们的气息,但撑不了多久,而且…不能动用灵力,否则符碎人亡。”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
秦凡接过玉符,入手冰凉滑腻,仿佛握着一块寒冰。他毫不犹豫地将其按在胸口。玉符瞬间融入皮肉,一股阴冷、死寂、带着淡淡血腥的气息迅速覆盖了他全身的生命波动。两鬓的白发在这种死气的衬托下,更添几分行将就木的枯槁感。他收敛起所有外放的元神波动,只保留最核心的感知,整个人气质瞬间变得阴鸷、麻木,如同刚从墓穴里爬出的活尸。
南宫翎同样将玉符按入胸口,清冷绝艳的容颜被一层灰败的死气笼罩,灵动消失,只剩下冰冷的麻木。两人对视一眼,无需言语,同时起身,步履蹒跚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僵硬,如同真正的冥修,朝着祭坛下方那幽深的骨道入口走去。
入口处,两名黑袍守卫如同石雕般矗立。宽大的兜帽遮住了面容,只露出两点幽绿色的魂火在黑暗中闪烁,冰冷地扫视着靠近的身影。他们身上散发的死气比幻死符模拟的更加精纯、浓郁,带着一种源自骨髓的阴寒。
秦凡和南宫翎低着头,步履沉重,任由那冰冷的魂火扫过全身。幻死符模拟的死气完美地骗过了守卫的感知,那两点魂火只是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一瞬,便漠然地移开。两人顺利通过入口,踏入祭坛内部。
通道内部更加阴森。两侧的骨壁被打磨得相对平整,镶嵌着发出惨绿色幽光的磷石,勉强照亮前路。空气更加粘稠阴冷,血腥味混合着一种奇异的、仿佛陈年棺木的腐朽甜香,令人作呕。通道深处,隐隐传来低沉、诡异、如同无数人梦呓般的诵念声,带着狂热的献祭意味。
他们顺着通道下行,遇到几波巡逻的黑袍守卫,都靠着幻死符有惊无险地避开。越往下,那股被“温养”的感觉越强烈,浓郁的生命精气和怨毒的死气奇异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能量场。
终于,他们抵达了祭坛最核心的区域——一个巨大的、被掏空的山腹般的骨腔。
骨腔中央,并非供奉着什么神像,而是一口巨大的棺椁!
那棺椁通体漆黑,材质非金非木,表面流淌着水银般的光泽,透着一股沉重与邪异。棺椁的样式极其古老,与之前时空幽灵残片里惊鸿一瞥的玄棺有几分相似,但更加狰狞,棺盖边缘探出九根弯曲如兽爪的黑色金属尖刺,棺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血管般凸起的暗红色纹路,此刻正随着下方骨槽中流淌的粘稠血浆一同明灭、搏动!
大量的血浆,正通过棺椁底部复杂的骨管网络,源源不断地注入那暗红色的“血管”纹路中。每一次搏动,都有一股浓郁的生命精气被强行抽离血浆,融入棺椁深处,而残留下的怨毒死气则被排出,弥漫在整个骨腔,又被祭坛吸收。
这是一口以修士精血为食,温养邪物的魔棺!
而在那漆黑棺椁的侧面,靠近棺首的位置,两个古老、扭曲、散发着无尽苍茫与矛盾气息的篆字,如同活物般烙印其上——
**善恶同归!**
秦凡的心脏猛地一跳!这口棺,是仿制品!仿制那传说中的双生玄棺!九幽冥宗,竟在秘密温养这种东西!
南宫翎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口邪棺,清冷的眼底第一次流露出无法抑制的惊悸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她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脚步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朝着那口巨大的仿制棺椁挪动。
秦凡立刻警觉,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入手冰凉,南宫翎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压低的交谈声,从骨腔另一侧的阴影中传来。两个黑袍守卫似乎正在换岗。
“…血池的精粹快不够了,这批‘祭品’的质量越来越差。”一个沙哑的声音抱怨道。
“哼,还不是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看得紧?不过快了…”另一个声音带着一丝狂热和幸灾乐祸,“等‘葬星海’那边的消息传回来…只要找到‘真棺’的下落,这口‘伪棺’温养出的‘钥匙’就能派上大用场!到时候,仙域坠星海…嘿嘿…”
仙域坠星海!真棺!
秦凡瞳孔骤然收缩!信息如同惊雷在脑中炸响!九幽冥宗不仅在这里温养仿制品,竟然还在寻找真正的双生玄棺!而地点,就在仙域的坠星海!
南宫翎的身体猛地一震,被秦凡扣住的手腕瞬间绷紧。她的目光,从“善恶同归”的古篆,死死转向了那口漆黑棺椁的棺盖缝隙!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吸引她,呼唤她!
就在这心神剧震的刹那——
嗡!!!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无法抑制的悸动,毫无征兆地,如同沉寂火山般在秦凡体内爆发!
不是他!是藏在他储物法器深处的那两块日月玉佩!
那两块沉寂了不知多久,曾引发元神空间震荡的玉佩,此刻如同被那口“善恶同归”的仿制棺椁刺激,又像是被守卫口中“仙域坠星海”和“真棺”的信息点燃,竟在他储物空间内疯狂震动起来!一股灼热、纯粹、带着破邪荡魔气息的阴阳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破了储物法器的空间阻隔!
嗤啦!
两道凝练如实质的光束,一道炽白如烈日,一道幽蓝如寒月,毫无征兆地从秦凡胸口衣襟处迸射而出!如同黑夜中骤然亮起的灯塔,精准无比地打在那口漆黑棺椁“善恶同归”的古篆之上!
嗡——!!!
整个骨腔,仿佛被投入了滚烫的油锅!那口巨大的仿制棺椁发出刺耳的、仿佛金属被强行撕裂的哀鸣!棺身上所有暗红色的“血管”纹路瞬间光芒大放,疯狂搏动,如同垂死挣扎的巨蛇!下方骨槽中的血浆剧烈沸腾、蒸发!
“什么人?!”
“敌袭!有活人混入!”
原本在阴影中交谈的两个守卫瞬间发出凄厉的尖啸!骨腔各处巡逻的黑袍身影如同被惊醒的毒蜂,幽绿的魂火瞬间锁定光束的源头——秦凡和南宫翎!
无数道阴冷、死寂、充满杀意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两人淹没!
幻死符的伪装,在日月玉佩爆发的、如此纯粹的阴阳之力冲击下,如同阳光下的薄冰,瞬间消融殆尽!露出了他们本来的气息!
暴露!绝杀之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