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器炉的幽蓝火光跳动,映着秦凡右臂狰狞的倒刺甲胄。
>血牙突然蜷缩呜咽,鳞片下渗出暗红血珠。
>秦枭的残魂借幼鳄之口嘶鸣:“秦家血脉皆是祭品!你母亲林青璃当年...”
>锁链绞碎残音的瞬间,秦凡右臂倒刺猛地扎入炉中铁胚——熔融的金属里,赫然映出女子撕碎嫁衣、跃下冰崖的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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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城炼器坊深处特有的气味,混杂着灼热的金属、冷却的油脂和矿物粉尘,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巨大的熔炉在房间一角沉默地燃烧,炉口偶尔喷吐出几缕幽蓝色的火舌,将秦凡的身影在粗糙的石墙上拉扯得扭曲变形。他赤着上身,右臂平伸在厚重的铁砧台上,整条前臂被那层冰冷、狰狞、布满獗牙般倒刺的暗沉甲胄覆盖着。甲胄表面残留着葬魂谷沼泽的污黑泥垢和几道浅浅的刮痕,几处倒刺的尖端甚至有些微的卷刃。
秦凡眼神专注,左手握着一柄沉重的乌金锤。锤头并非寻常圆钝,而是带着尖锐的棱角,通体铭刻着细密的符文。他深吸一口灼热的空气,左臂肌肉贲张,乌金锤带着沉闷的破风声,精准地砸在右臂冥甲倒刺一处卷刃的根部!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在狭窄的工坊内炸响,火星四溅!那卷刃的倒刺被巨力砸得微微变形、复位。每一次锤击落下,秦凡右臂覆盖的冥甲倒刺都会应激般亮起一层极其微弱的暗沉乌光,甲胄表面那些如同血管般凸起的纹路也随之轻轻脉动,将锤击的震荡之力缓缓吸收、化去。这不是简单的修复,更像是一种淬炼,以纯粹的力量和炉火的余温,捶打这件与他血肉相连的凶器。
血牙趴在铁砧台不远处的角落里,身下垫着一块还算干净的兽皮。它把自己盘成一团,深青色的细密鳞片在炉火的映照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那些边缘天然的暗金锁链纹路此刻显得尤为清晰。小家伙似乎有些无精打采,金色的大眼睛半眯着,偶尔甩甩尾巴,鳞片摩擦兽皮发出沙沙的轻响,显然对工坊里灼热的空气和刺耳的噪音不太适应。
秦凡落下又一锤,目光扫过角落里的血牙。这小东西从葬魂谷回来后就有点蔫,或许是吞噬了追魂使尸体里残留的冥气,也可能是那半截玄棺复制体带来的惊吓还未完全消散。他正要收回目光,心头却猛地一跳!
嗡……
一种极其细微,却如同钢针刮擦骨髓般的震颤感,毫无征兆地从右臂的冥甲倒刺深处传来!这震颤并非来自外界的锤击,而是源于倒刺内部,仿佛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在里面苏醒、挣扎、想要破壳而出!
与此同时,角落里的血牙猛地发出一声尖锐短促的哀鸣!“嗷——!”它像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中,整个身体剧烈地弹跳起来,又重重砸回兽皮上,四肢疯狂地抽搐、抓挠!它金色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一条细缝,里面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极致的恐惧!更骇人的是,它脖颈、脊背处那些带着暗金锁链纹路的细密鳞片,缝隙里竟然开始渗出暗红色的、粘稠的血珠!血珠迅速汇聚,沿着鳞片的纹路流淌,在深青色的底色上勾勒出刺目而诡异的血线!
“血牙!”秦凡瞳孔骤缩,左手乌金锤当啷一声掉在铁砧上。他一步跨到幼鳄身边,覆盖着冰冷冥甲倒刺的右手下意识地伸出,想要按住它剧烈抽搐的身体。
就在他布满倒刺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血牙渗血的鳞片时——
一股冰冷、怨毒、仿佛沉淀了数百年的腐朽气息,猛地从血牙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来!这股气息并非血牙所有,它古老而阴森,带着浓烈的死亡和不甘!幼鳄猛地抬起头,那纯净的金色竖瞳,此刻竟被一种浑浊的、惨绿色的幽光彻底占据!
血牙的嘴巴张开,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怪响,完全不是幼兽稚嫩的叫声。一个嘶哑、扭曲、如同砂纸摩擦朽木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强行挤了出来,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刻骨的恨意:
“秦…秦家…血脉…皆是…玄棺…祭品!”
这声音…秦凡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这声音他绝不会认错!是秦枭!是那个在葬魂谷泥沼深处,从那半截玄棺复制体中传出“容器归位”之声的大长老秦枭!他的残魂,竟不知何时潜伏在了血牙体内!
那惨绿色幽光占据的瞳孔死死盯住秦凡,血牙(或者说秦枭的残魂)的嘴巴继续开合,发出更加尖利、怨毒的嘶鸣:
“你…你以为…自己是…秦家子孙?笑话!不过…不过是容纳…玄棺之力的…容器…罢了!你母亲…林青璃…当年…”
“林青璃”三个字如同惊雷,狠狠劈在秦凡心神之上!母亲!那个在家族记载中语焉不详,在父亲口中讳莫如深的母亲!秦枭残魂竟然知道她?!
一股难以遏制的狂怒混合着无法言喻的冰冷杀意,如同火山岩浆般瞬间冲垮了秦凡的理智堤坝!母亲的名字,绝不容许这肮脏的残魂玷污!
“闭嘴!”秦凡喉咙里迸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右臂猛地向前一探!覆盖着狰狞倒刺的冥甲五指如钩,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抓向血牙的头颅!他要在秦枭残魂说出更多亵渎之言前,将它从血牙体内彻底揪出来碾碎!
嗡——!
右臂的冥甲倒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暗沉乌光!甲胄表面那些如同血管般凸起的纹路瞬间变成了沸腾的墨色!无数细密、扭曲、仿佛来自深渊的能量触须,从倒刺的尖端疯狂蔓延而出,并非攻击血牙的肉身,而是精准地刺入那片占据血牙瞳孔的惨绿色幽光之中!
“呃啊——!”秦枭残魂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那惨绿色的幽光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剧烈地沸腾、扭曲!血牙小小的身体承受不住这源自灵魂层面的撕扯与吞噬,抽搐得更加厉害,鳞片下渗出的血泪几乎连成了线。
“你…休想…阻…”秦枭残魂的嘶吼被强行打断,变得破碎不堪。
就在冥甲倒刺的能量触须疯狂撕扯、吞噬着秦枭残魂的瞬间,一股混乱、破碎、充满强烈情绪波动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那能量触须,猛地倒灌入秦凡的识海!
不是连贯的画面,而是炸裂的碎片——
**碎片一:** 刺目的红!鲜艳到滴血的嫁衣!金线织就的繁复凤凰图案,在烛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一只纤细、骨节分明、却因用力过度而指节发白的手,死死攥着嫁衣宽大的袖摆。
**碎片二:** 一声裂帛的脆响!那绣着金凤的鲜红嫁衣袖摆,被那只手狠狠撕开!破碎的红绸如同凋零的残花,飘落在地。画面晃动,背景是雕梁画栋的冰冷殿宇一角。
**碎片三:** 刺骨的寒风卷着鹅毛大雪扑面而来!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漆黑冰渊!一道决绝的、穿着单薄中衣的纤细身影,没有丝毫犹豫,向着那吞噬一切的黑暗纵身跃下!长发在狂风中如墨色的旗帜般飞扬!那惊鸿一瞥的侧脸上,是玉石俱焚的绝望与不甘!
“娘——!”秦凡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揉碎!那纵身一跃的决绝身影,瞬间与记忆中所有模糊的、关于母亲的想象重叠!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剧痛和滔天恨意,几乎让他窒息!
“滚出去!”秦凡双目赤红,发出一声受伤野兽般的咆哮!右臂的冥甲倒刺乌光暴涨!吞噬之力毫无保留地爆发!
嗤啦!
仿佛某种坚韧的丝帛被强行撕裂的声音在灵魂层面响起。血牙瞳孔中那片惨绿色的幽光发出一声极度不甘、怨毒到极致的尖啸,如同风中残烛般,被那无数暴走的能量触须彻底撕碎、吞噬、湮灭!
惨绿幽光消散的刹那,血牙浑身剧烈一颤,口中喷出一小口带着魂力气息的暗紫色污血,眼瞳中的金色迅速回归,虽然依旧黯淡虚弱,但那股属于秦枭的阴冷气息已经消失无踪。它软软地瘫在兽皮上,只剩下细微的喘息,鳞片下渗出的血泪也缓缓止住。
秦凡剧烈地喘息着,右臂上冥甲倒刺的乌光缓缓收敛,那些暴走的能量触须也缩了回去。但他右手的动作并未停止。在刚才吞噬秦枭残魂、接收记忆碎片的狂怒爆发中,他那布满倒刺的右手,正死死按在铁砧台边缘一块刚从熔炉里夹出、尚处于半熔融赤红状态的精铁锭上!
嗤——!
刺耳的白气升腾!冥甲倒刺与滚烫的精铁接触,发出剧烈的淬火声。高温的金属液体沿着倒刺的缝隙流淌。秦凡却浑然不觉灼痛,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块因高温而微微扭曲、如同镜面般映照的赤红金属液面上!
液面晃动,光影扭曲,但刚才那惊鸿一瞥的碎片景象,尤其是女子撕碎嫁衣、决然跃下冰渊的最后一幕,竟诡异地在那赤红的“镜面”中重现!虽然模糊扭曲,但那抹刺目的红,那份决绝的跳,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林…青…璃…”秦凡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赤红的双眼几乎要滴出血来。母亲的名字,秦枭的诅咒,玄棺的阴影,容器的宿命…无数沉重的谜团和冰冷的恨意,如同无形的锁链,在这一刻将他死死缠绕。
就在这时,角落里气息奄奄的血牙,突然挣扎着抬起了小脑袋。它金色的瞳孔虽然虚弱,却异常专注地盯向工坊角落一个堆放杂物的破旧木箱。那里,露出一截毫不起眼的、沾满油污的匕首手柄。
血牙的鼻翼剧烈地翕张着,喉咙里发出一种奇异的、带着渴望和兴奋的“嘶嘶”声。它挣扎着,竟然试图向那个方向爬去!它脖颈下方那片曾短暂浮现过九幽冥宗印记的鳞片,此刻正微微发热,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指向性波动,牢牢锁定着木箱中那截匕首手柄!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对它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秦凡的目光,从赤红铁锭上那扭曲的残影,缓缓移到了血牙异常的反应,最终落在那截沾满油污的匕首手柄上。那匕首…似乎是上次南宫翎在城墙激战后遗落的东西?
工坊里,只剩下熔炉幽蓝火焰的跳动声,和血牙那执着而虚弱的“嘶嘶”声。冰冷的冥甲倒刺覆盖在秦凡手臂上,倒映着火光,也倒映着深渊般的谜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