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容器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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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数据。”
“他的痛苦阈值……”
“很有研究价值。”
冰冷、空洞、如同机械合成般的声音，从田翠失去焦距的唇间吐出。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裹挟着二十年前实验室的冰冷绝望、婴儿凄厉的啼哭、少年无声的泪水、以及那份记录板上血淋淋的数字，狠狠凿穿了周景明用疯狂和杀意筑起的最后堡垒！
他抓向田翠脖颈的手，如同被无形的冰霜冻结，僵直在半空中，距离那脆弱的皮肤只有毫厘。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森白，却再也无法向前移动分毫。
战术头盔的护目镜早已碎裂，露出他那张写满惊骇与灭顶恐惧的脸。汗水、血污、被玻璃碎片划破的细小伤口混合在一起，扭曲了他原本坚毅的轮廓。那双曾经给予田翠无数信任和力量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瞳孔剧烈地收缩着，里面翻涌的暴怒和疯狂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只剩下一种被彻底剥光灵魂、暴露在聚光灯下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不……不可能……”周景明失神地喃喃，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充满了无法置信的巨大恐惧。他死死盯着田翠那双仿佛失去了人类情感、只剩下冰冷审判光芒的眼睛，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个无法逃离的梦魇具现在眼前。“你怎么会……你怎么知道……那件事……”
他仿佛再次置身于那个惨白无影灯下的冰冷实验室。冰冷的金属台。婴儿贺兰敏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啼哭。父亲周振华那副沾着血迹、反射着冷光的金丝眼镜后，毫无波澜的、如同看待实验材料的眼神。还有他自己……那双拿着记录板、因巨大恐惧和痛苦而剧烈颤抖的手……以及那份记录板上，被他亲手写下的、冰冷刺骨的痛苦阈值数据……
那些被他用尽一生去逃避、去掩盖、深埋在灵魂最肮脏角落的罪恶……此刻，被田翠以这种最残酷、最直接、如同挖掘腐尸般的方式……血淋淋地……挖了出来！暴露在这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寒雾之中！
巨大的精神冲击让周景明眼前发黑，大脑一片空白，几乎站立不稳。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脚下踩到冰冷的福尔马林混合液体和碎玻璃，发出“咔嚓”的脆响。
就在这时！
【警告！核心样本x-7催化剂活性泄露！检测到高浓度生物信息素污染！污染等级：致命！重复！污染等级：致命！】
冰冷的电子警报音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猛地从那个爆裂的观察窗控制面板上炸响！刺目的红光疯狂闪烁，将弥漫的白色寒雾染上一层不祥的血色！警报声在狭小的金属舱内疯狂回荡，叠加着失控机械臂在舱门外最后的垂死咆哮，形成一片混乱的死亡交响！
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一瞬间！
弥漫在舱内的、冰冷刺骨的白色寒雾，仿佛被注入了生命！
无数极其细微的、闪烁着幽蓝色诡异荧光的……孢子状微粒！如同被惊动的幽灵尘埃，毫无征兆地从被液氮侵蚀的舱壁角落、从破裂的液氮罐残骸中、甚至从空气中凭空浮现！它们细小如微尘，却散发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非自然的冰冷荧光！
这些幽蓝的荧光孢子仿佛嗅到了最甜美的血腥，在警报红光的映照下，如同被无形的旋涡吸引，疯狂地、贪婪地涌向舱底那滩被冲出的、混合着福尔马林和诡异幽蓝物质的液体！涌向田翠和周景明身上被溅湿的部位！
“滋滋滋——！！！”
一阵极其细微、却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瞬间响起！
那些幽蓝的荧光孢子一接触到液体，便如同跗骨之蛆般紧紧吸附上去！它们吸附的地方，淡黄色的福尔马林液体表面迅速泛起诡异的幽蓝涟漪，仿佛有无数微小的生物正在其中疯狂增殖、吞噬！而被孢子吸附的皮肤，瞬间传来一种冰冷、刺痛、如同被无数细小冰针同时扎入的诡异感觉！
“呃啊！”周景明被手臂上传来的剧痛惊醒，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他惊恐地看着自己作战服袖口上迅速蔓延开的一片幽蓝荧光，那光芒如同活物般微微脉动！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之前的灵魂冲击，他如同被烫到般猛地甩动手臂，试图甩掉那些诡异的孢子！
田翠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痛和诡异景象拉回了部分意识！通感带来的冰冷审判感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对眼前这非人景象的惊骇！她看着自己手背上迅速亮起的幽蓝光点，那冰冷刺骨的痛感直钻骨髓！更让她心胆俱裂的是——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蜷缩在角落的贺兰敏！
那些幽蓝的荧光孢子，似乎对他身上浓烈的血腥味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群，更多的、更密集的幽蓝光点正疯狂地向他涌去！尤其是他手臂上被失忆针剂注入的伤口附近，以及肋下那道深可见骨的恐怖撕裂伤！孢子如同贪婪的食腐菌，疯狂地吸附在他翻卷的血肉之上！
“滋滋滋……”的声响在他伤口处格外清晰！吸附了孢子的伤口边缘，血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被强酸腐蚀般的灰败色泽！
“贺兰敏！”田翠失声尖叫！她不顾自己身上的剧痛，挣扎着想要扑过去！
然而，周景明比她更快！
从巨大恐惧和诡异污染中惊醒的周景明，眼中瞬间被一种更深的、近乎歇斯底里的疯狂和贪婪所取代！他不再看自己手臂上蔓延的幽蓝荧光，而是死死盯住了舱底那团被冲出的、暗红色的、微微搏动着的肝脏组织样本！以及……样本周围那些疯狂增殖的、散发着更浓郁幽蓝荧光的粘稠物质！
“x-7催化剂……活性泄露……污染……”周景明失神地喃喃，随即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不！是机会！是真正的‘普罗米修斯之火’！”
他猛地放弃了攻击田翠，如同发现稀世珍宝的疯子，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团浸泡在诡异荧光液体中的肝脏样本！染血的手套直接抓向那搏动着的组织！
“住手！你疯了！”田翠厉声阻止，但已经晚了！
就在周景明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样本的瞬间——
“轰——！！！”
一声沉闷却异常清晰的巨响，猛地从通道入口的方向传来！比之前任何一次撞击都要沉重！整个舱体如同被巨锤击中，剧烈地摇晃起来！头顶簌簌落下更多的灰尘和金属碎屑！
紧接着！
“嗒…嗒…嗒…”
一阵沉稳、清晰、带着某种冰冷韵律的脚步声，如同踏在每个人的心脏上，穿透了舱门外失控机械臂最后的哀鸣和警报的尖啸，由远及近，清晰地传来！
那脚步声不疾不徐，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田翠和周景明的动作同时僵住！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般瞬间浇遍全身！连那些疯狂增殖的幽蓝荧光孢子似乎都因为这脚步声的出现而微微滞涩了一下！
一个苍老、温和、却如同万年寒冰般穿透一切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喜”和洞悉一切的冰冷，透过厚重的合金舱壁和弥漫的寒雾，清晰地传入舱内每个人的耳中：
“真是……令人惊喜的收获啊。”
“我亲爱的容器……”
“还有……意外回归的‘次级样本’……”
“以及……”声音微微一顿，带着一丝玩味的冰冷，“试图窃取火种的……小老鼠？”
贺兰容华！
他终于来了！
脚步声停在舱门外，近在咫尺！沉重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巨山，轰然压下！
“不……不可能……”周景明脸上疯狂的贪婪瞬间凝固，转为一种无法置信的惊骇和绝望！他显然没料到贺兰容华会来得如此之快！
“清理现场。”贺兰容华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命令响起，如同死神的宣判，“把‘容器’和‘样本’……完好地带出来。”
“至于那只小老鼠……”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处理掉。”
随着他话音落下——
“咔嚓！咔嚓！咔嚓！”
一阵整齐划一、冰冷刺耳的上膛声，如同死神的磨刀石，在舱门外密密麻麻地响起！黑洞洞的枪口瞬间从舱门被熔穿的破洞、以及通道入口的方向，如同毒蛇般探入，锁定了舱内每一个角落！
冰冷的杀机，如同实质的寒潮，将狭小的金属空间彻底淹没！
“呃……”蜷缩在角落的贺兰敏，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那些吸附在他伤口上的幽蓝荧光孢子似乎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光芒骤然暴涨！“滋滋”的声响变得更加急促！他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呜咽，身体不受控制地弓起，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被强行唤醒、沸腾！
田翠的心沉到了谷底！前有荧光孢子的致命污染，外有贺兰容华的致命枪口！周景明如同困兽，贺兰敏在污染中痛苦挣扎！真正的绝境！
她染血的手指死死抠进冰冷的金属舱壁缝隙，指甲崩裂也毫无所觉。目光扫过痛苦抽搐的贺兰敏，扫过状若疯狂的周景明，扫过舱门外那密密麻麻的死亡枪口……
没有退路了！
只有……烧！
她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周景明身上！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
“周景明！”田翠猛地嘶声大喊，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尖厉，盖过了所有噪音！她染血的手指猛地指向地上那团散发着浓郁幽蓝荧光的肝脏样本和粘稠物质，“你想要‘普罗米修斯之火’？那就拿命来换！”
她眼中燃烧着玉石俱焚的疯狂火焰，每一个字都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周景明那根最敏感的神经：
“毁掉它！在贺兰容华面前！亲手毁掉他等待了二十年的‘火种’！你敢吗？！”
毁掉火种？！
周景明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死死盯着地上那团搏动着的、散发着致命诱惑的样本，又猛地看向舱门外那无形的、却重如山岳的压迫感。毁掉它？毁掉这可能是唯一能对抗贺兰容华、甚至超越他父亲罪恶的希望？
巨大的诱惑和更巨大的恐惧在他眼中疯狂撕扯！
“或者……”田翠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带着最后的、致命的诱惑和逼迫，“你就甘心……永远做他父亲罪行的……清道夫？！做他脚下一只……随时可以被碾死的……老鼠？！”
“清道夫”和“老鼠”两个词，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周景明眼中的疯狂和贪婪彻底被点燃，混合着对贺兰容华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仇恨，轰然爆发！
“啊啊啊——！！！”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狂吼！眼中只剩下毁灭的赤红！他不再犹豫，染血的手如同鹰爪，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狠狠抓向地上那团搏动着的、散发着致命幽蓝荧光的肝脏样本！
“不——！！！”贺兰容华惊怒交加的咆哮如同惊雷般在舱门外炸响！显然田翠的话精准地刺中了他的死穴！
“开火！阻止他！”苍老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从容，充满了气急败坏的暴怒！
“哒哒哒哒——！！！”
枪声如同爆豆般瞬间炸响！
灼热的子弹撕裂冰冷的寒雾，带着死亡的尖啸，如同金属风暴般倾泻而入！大部分射向扑向样本的周景明！小部分则如同毒蛇般咬向角落的田翠和抽搐的贺兰敏！
狭小的空间瞬间变成了子弹横飞的死亡炼狱！
“噗噗噗！”周景明的身体猛地剧震！数朵刺目的血花瞬间在他后背和肩膀炸开！他抓向样本的手被子弹的巨大冲击力带得一偏！
然而，他眼中毁灭的疯狂并未熄灭！他借着中枪的冲击力，身体如同失控的炮弹，连同那抓偏了样本的手，狠狠撞向旁边那个连接着复杂管线、闪烁着刺目警报红光的控制台！
“轰——！！！”
一声更加剧烈的爆炸猛地从控制台内部炸开！
火光混合着浓烟瞬间吞噬了周景明的身影！强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炽热的金属碎片和燃烧的电线，如同风暴般横扫狭小的舱内！
田翠只来得及猛地扑向蜷缩的贺兰敏，将他死死护在自己身下！
“噗噗噗！”炽热的碎片如同子弹般射入她的后背！剧痛让她眼前一黑！
“警告！核心系统遭受物理性破坏！x-7催化剂活性失控！启动最终净化协议！”
冰冷的电子音在爆炸的余波中凄厉响起！
整个金属舱体内部，所有线路瞬间爆发出刺眼的幽蓝电弧！如同无数条疯狂扭动的电蛇！墙壁上、天花板上，隐藏的喷口猛地打开！
“嗤——！！！”
大量粘稠的、散发着刺鼻汽油味的黑色液体，如同瀑布般从四面八方喷射而下！瞬间淋了舱内所有人一身！
田翠闻到那浓烈的汽油味，瞬间魂飞魄散！
净化协议？！是……焚毁？！贺兰容华要彻底烧掉这里！连同他们所有人！
“不——！！！”绝望的尖叫卡在喉咙里！
“滋滋滋……”一阵细小的电弧跳跃声。
一点幽蓝的荧光孢子，恰好吸附在一滴溅落的汽油上。
瞬间！
“呼——！！！”
一道幽蓝的、妖异到极致的火焰，如同被点燃的地狱之火，猛地从汽油覆盖的地面升腾而起！火舌带着刺骨的冰寒与焚尽一切的高温，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瞬间蔓延开来！
整个舱内，化作一片幽蓝的……焚尸炉！
火光中，田翠最后看到的，是扑在自己身上、用身体挡下更多火焰和碎片的贺兰敏那双眼睛。里面不再是荒芜，而是一种深沉的、近乎解脱的……平静？以及……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歉意？
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似乎在说：
“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