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干线的商务舱比想象中更像个小小的家。
拉开印有樱花纹样的布帘，里面是独立的小阁间：左右各一张窄窄的单人床，铺着浅灰色的针织床单，床头有阅读灯和小桌板，窗外的风景像流动的画，正慢慢从东京的高楼变成关西的田野。
“哇，原来商务舱是这样的。”三玖放下行李箱，好奇地摸了摸床板，布料柔软得像云朵，“比普通车厢舒服太多了。”
丁子轩笑着把她的背包放在靠墙的柜子上：“教授说这次会议很重要，特意给我们申请了商务舱，方便路上休息。”他拿起桌上的菜单，“看看想吃什么？商务舱提供现做的餐食。”
三玖凑过去，指着菜单上的鳗鱼饭：“这个看起来好好吃！还有抹茶布丁！”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以前坐普通车厢，只能吃便利店的饭团呢。”
“那就都点上。”丁子轩毫不犹豫地按下呼叫铃，语气里带着纵容的笑意。看着她因为第一次坐商务舱而雀跃的样子，他觉得这趟旅程从一开始就充满了阳光。
餐食很快送了过来，装在精致的白瓷盘里，鳗鱼饭冒着热气，酱汁浓稠地裹在鱼肉上，旁边的抹茶布丁颤巍巍的，撒着一层细腻的抹茶粉。三玖拿起勺子，先挖了一勺布丁送进嘴里，冰凉的甜意在舌尖化开，混着抹茶的微苦，让她忍不住眯起眼睛：“好吃！比便利店的好吃一百倍！”
丁子轩看着她满足的侧脸，嘴角的笑意藏不住。他自己吃得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着她，时不时帮她把掉落的头发别到耳后，或者递过纸巾擦去她嘴角的酱汁。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可是真的很好吃嘛。”三玖鼓着腮帮子，又叉了块鳗鱼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子轩你也吃啊，别光看我。”
“我在吃。”他夹起一块她剩下的鳗鱼，慢慢放进嘴里，眼神温柔得像窗外的阳光，“你吃的时候，我看着就好。”
三玖的脸颊微微发烫，低下头假装专心吃饭，心里却像被温水泡过一样，暖融融的。
吃完午饭，阳光正好斜斜地照进小阁间。丁子轩打开小桌板，拿出会议资料翻看，三玖则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发呆。田野里的稻子绿油油的，偶尔有白色的大鸟从低空掠过，远处的村庄冒着袅袅炊烟，像幅安静的水墨画。
“子轩，你看那个！”她突然指着窗外，“是稻草人！还戴着红色的头巾呢。”
丁子轩放下资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嘴角忍不住上扬：“确实很可爱。”
“像不像你上次给我买的那个狐狸稻草人挂件？”
“有点像。”他笑着点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等会议结束，我们去奈良看小鹿好不好？”
“好啊！”三玖立刻点头，眼睛亮得像星星，“还要去吃那里的柿叶寿司，你说过很好吃的。”
“都听你的。”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丁子轩的侧脸，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三玖看着他认真听她说话的样子，看着他偶尔低头翻资料时专注的眼神，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很安稳的感觉。
原来和喜欢的人一起旅行，哪怕只是安静地坐着，也是件很幸福的事。
下午的时候，三玖有点困了，趴在小桌板上打盹。丁子轩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轻轻盖在她身上，然后继续看资料。外套上有他惯用的薄荷须后水味，三玖在睡梦中蹭了蹭，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意。
等她醒来时，窗外的天已经开始擦黑，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丁子轩正靠在床头，手里拿着本她带来的料理杂志，看得认真。
“醒了？”他抬起头，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要不要再睡会儿？离到站还有段时间。”
“不睡了。”三玖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有点饿了。”
“晚餐点了寿喜烧，应该快送来了。”丁子轩放下杂志，帮她理了理有点乱的头发，“晚上睡里面那张床吧，靠着墙，安全感点。”
“好。”三玖点点头，心里却莫名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她习惯了和他一起睡，无论是在他们的小公寓，还是在医院的病房，身边有他的体温和心跳，她才能睡得安稳。想到晚上要分开睡在两张小床上，中间隔着半米的距离，她突然觉得有点不习惯。
但这种想法太孩子气了，她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把它悄悄藏在心里。
晚餐的寿喜烧冒着热气，牛肉片在甜美的酱汁里微微卷曲，配上新鲜的蔬菜和滑嫩的豆腐，香气弥漫了整个小阁间。三玖吃得很开心，丁子轩却一直在给她夹菜，自己没怎么动筷子。
“你也吃啊。”三玖把一块煮好的牛肉夹到他碗里，“不然会饿的。”
“好。”他笑着吃了下去，眼神却始终没离开她。
吃完晚饭，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新干线在夜色中穿行，窗外只有零星的灯火闪过，像遥远的星星。丁子轩洗漱完，换上了带来的睡衣，坐在床边翻着书。他的睡衣是浅蓝色的棉质布料，袖口松松地卷着，露出的小臂线条干净利落。
三玖看着他，心里的失落感越来越强。她磨磨蹭蹭地洗漱完，换上自己的粉色睡衣，犹豫了半天，还是爬上了靠里的那张床。
“晚安。”丁子轩放下书，帮她掖了掖被角，指尖不经意地碰到她的手背，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晚安。”三玖的声音有点小，她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很困。
丁子轩关了头顶的大灯，只留下床头一盏微弱的小灯，然后躺回了自己的床上。
小阁间里安静下来，只能听到新干线行驶时轻微的“哐当”声，还有丁子轩平稳的呼吸声。三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模糊的阴影，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床很软，很舒服，可身边空荡荡的，没有熟悉的体温和心跳，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她习惯了睡觉时能碰到他的手臂，习惯了能闻到他身上的薄荷味，习惯了半夜翻身时能撞到他的肩膀……
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
她悄悄侧过身，看向丁子轩的床。他似乎已经睡着了，背对着她，肩膀随着呼吸轻微起伏。月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银辉，让他的轮廓看起来格外温柔。
好想过去啊。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在心里疯狂生长。她想象着窝在他怀里的感觉，想象着能听到他的心跳，想象着他会轻轻拍着她的背说“睡不着吗”……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主动了？他会不会觉得她很黏人？而且床那么小，两个人挤在一起肯定很不舒服……
三玖的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去吧去吧，反正他也睡着了”，一个说“不行不行，太害羞了”。她咬着唇，手指紧紧攥着被子，纠结了快半个小时，最终还是败给了心底的渴望。
她轻轻掀开被子，赤着脚，踮着脚尖，像只偷东西的小猫，蹑手蹑脚地走到丁子轩的床边。
床真的很小，比她想象中还要窄。丁子轩占据了大半的位置，留给她的空间只有一点点。三玖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慢慢钻了进去。
刚躺下，她就感觉到丁子轩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没睡着？
三玖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脸颊“唰”地一下红透了，恨不得立刻钻回自己的床。可已经进来了，再出去就更尴尬了……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丁子轩轻轻翻了个身，面对着她。他的眼睛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深邃，像盛着星光的湖泊，清晰地映着她惊慌失措的脸。
“睡不着？”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我、我……”三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脸颊烫得能煎鸡蛋，“我就是……觉得床有点空……”
这个理由拙劣得连她自己都不信。
丁子轩却没拆穿她，只是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更多的空间，声音温柔得像月光：“挤一挤吧。”
“嗯。”三玖小声应着，往他身边靠了靠。
可床实在太小了，就算丁子轩已经尽量往边挪，她还是不可避免地贴在了他身上。她的脸颊靠在他的胸口，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咚咚”的，像敲在她的心尖上。他的手臂轻轻环在她的腰上，带着温热的力道，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棉质睡衣很薄，能感受到彼此皮肤的温度。三玖的身体有点僵硬，不敢动，生怕碰到不该碰的地方。她能闻到他身上清新的沐浴露味，混着淡淡的薄荷须后水味，是让她安心的味道。
“是不是很挤？”丁子轩低头，鼻尖蹭过她的发顶，呼吸拂在她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有、有点……”三玖的声音细若蚊蚋，脸颊埋得更深了，“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别回去。”丁子轩收紧了手臂，把她抱得更紧了些，“这样挺好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呼吸也比平时急促了些。三玖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变快了，像和她的心跳在呼应。
小阁间里安静下来，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还有窗外偶尔闪过的灯火。三玖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不再那么僵硬。她悄悄伸出手，环住丁子轩的腰，把脸埋得更深了些。
挤是真的挤，稍微动一下就会碰到对方。可奇怪的是，这种拥挤却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安心感。比在宽大的床上各自躺着，要踏实得多。
“子轩，”她小声说，声音闷闷的，“我们以前在家的床，好像也没这么挤。”
“嗯，”丁子轩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皮肤传过来，带着温柔的力量，“所以还是家里的床好。”
“那我们快点开完会回家好不好？”
“好。”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开完会就回家，睡我们自己的床。”
三玖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心里的最后一点羞涩也消失了。她闭上眼睛，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体温，像听着最安心的摇篮曲。
或许是白天太累了，或许是身边的人太让人安心，她很快就有了睡意。在彻底睡着前，她感觉到丁子轩又往旁边挪了挪，尽管已经快贴到床边了，却还是尽量给她留出更多的空间。
这个傻瓜。
她在心里偷偷笑着，往他怀里蹭了蹭，把脸埋得更深了些。
第二天早上，三玖是被丁子轩的吻叫醒的。
他的吻很轻，落在她的额头和鼻尖，带着清晨的微凉。三玖睁开眼睛，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脸，眼神温柔得像刚融化的春水。
“醒了？”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再不起，就要到站了。”
三玖迷迷糊糊地点点头，这才发现自己几乎整个趴在他身上，像只树袋熊。而丁子轩则半个身子悬在床外，显然是为了让她睡得舒服点，自己硬撑了一晚上。
“你怎么不叫醒我？”她慌忙从他身上爬起来，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这样多累啊。”
“没事。”丁子轩揉了揉她的头发，眼底带着点疲惫，却笑得温柔，“看你睡得那么香，舍不得叫醒你。”
三玖的心里涌上一阵愧疚和心疼，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肩膀：“是不是很酸？”
“有一点。”他没隐瞒，看着她眼里的心疼，心里却甜滋滋的，“不过没关系，看到你睡得好，就值了。”
三玖的眼眶有点发热，低下头，小声说：“对不起……”
“傻瓜，说什么对不起。”丁子轩捏了捏她的脸颊，“能抱着你睡，我很开心。”
他的话直白又坦荡，让三玖的脸颊更烫了。她转过身，假装整理床铺，心里却像被灌了蜜一样，甜得快要溢出来。
收拾好行李，拉开布帘时，清晨的阳光正好照进来，金灿灿的，带着温暖的气息。新干线已经进入大阪市区，窗外的高楼越来越多，远处的大阪城天守阁像个威严的老者，静静矗立在晨光中。
“我们到了。”丁子轩牵起她的手，指尖传来他的温度，“准备好了吗？”
“嗯！”三玖用力点头，回握住他的手，眼里闪着光。
虽然昨晚挤在小小的床上有点累，虽然早上起来有点小羞涩，但三玖的心里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甜蜜和安心。她知道，无论未来遇到什么，只要能像这样牵着他的手，就算是挤在小小的商务舱床上，也会觉得无比幸福。
因为爱从来不是需要多么宽敞的空间，而是只要身边有彼此，再小的角落，也能挤出来满满的温柔。
丁子轩看着她眼里的笑意，握紧了她的手。他知道，这次大阪之行，一定会有很多收获，不仅仅是学术上的，还有他们之间，那份因为拥挤而变得更加深厚的爱意。
列车缓缓驶入站台，阳光透过车窗，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像一个无声的约定——未来的路，无论平坦还是崎岖，无论宽敞还是狭窄，他们都会紧紧牵着彼此的手，一起走下去。
而那个小小的商务舱，和那个拥挤却温暖的夜晚，将会成为他们记忆里，一道甜蜜而温柔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