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辰碰了碰陆子月的手臂,递给她一个眼神,让她看看西侧那棵背阴的白杨树。陆子月顺着萧逸辰眼神的方向望去。一棵茂密旺盛的白杨树在这个院落里格外吸睛,它遮天蔽日,枝蔓甚至将旁边的同伴围卧于怀抱之中,树干的粗细程度足有旁边几棵的两倍之多,一阵风吹过,还能听到哗啦啦的树叶飘动的声音。
两人眼神会意不动声色,随穆白进了屋。落座以后,穆白问道:“说吧!你们想了解什么?”
萧逸辰开口道:“家里就你跟父亲两个人?你母亲呢?”
“对,就我跟父亲两个人,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
“不在了?是......”担心会触碰到别人的软肋,萧逸辰问得很隐晦。
穆白的脸色有些难看,说道:“警察同志,这与肖肖的案件没有关系吧!”
萧逸辰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继续问道:“肖肖遇害的当晚,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穆白轻笑一声,说道:“警察同志,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肖肖出事的那天晚上,我有手术,院里都能给我证明,并且你们的卷宗上已经核实过了,请你们提高工作效率,重复的问题,我不想再讲第二遍。”
“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你的父亲曾经牵线你与肖肖,肖肖拒绝后,你的父亲表现得很反常。”
“警察同志,难道你们还不让别人有自己的情绪吗?我父亲很喜欢肖肖,但是在肖肖面前吃了闭门羹,照你们的意思他就不能不高兴吗?这有点强人所难吧!更何况,那时候我父亲在住院,他是病人,情绪波动大也是很正常的。”
“你的父亲是什么时候坐上轮椅的?”
“两年之前,他突发中风,刚开始的时候情况比较严重,经过两年的康复训练,除了走路还有些障碍,其他恢复的情况还算不错。”
“季亮,在你的科室做护工,他对你的评价很高啊!”
穆白淡淡笑了两声,眼神幽怨地看向窗外,没有言语。
“他的女朋友遇害了你知道吗?”萧逸辰追问道。
穆白的眸色微沉,眼神回避,他抚了抚架在鼻梁骨上的镜框说道:“这在医院里并不是秘密,他不是还让你们警察传唤了吗?”
“季亮说你对他就像对亲人一样,那么季亮有没有跟你提过他的感情出现了危机?”
在回答萧逸辰的问题之前,穆白不自觉地翘起了二郎腿,镜片下面那双黑葡萄般的眼睛无处安放,这一幕,全被萧逸辰收入眼中。
“好像提起过,我还安慰过他强扭的瓜不甜,让他适时放手。不过,季亮很执拗,他坚持认为,他的女朋友只是一时情迷心窍,对方可能只是想玩弄她的感情。他并不想放开他女朋友的手。没几天的功夫,他女朋友就出了事,没想到报应竟然来得这么快。”穆白的语速很快,情绪上有些激动,脸上还挂着些许幸灾乐祸。
“你认为,季亮女朋友的事情属于报应?”萧逸辰对这样的回答显然不太满意,再怎么说,男欢女爱,你情我愿,怎么也上升不到报应的范畴吧。
“他女朋友脚踏两只船,看见条件好的就把他甩了,像这种物欲特别强的女人,难道不该遭到报应吗?”
萧逸辰凝神观察着穆白表情的变化,在说到季亮女朋友的时候,他不仅激动,眼神上还流露出不屑与憎恨。
萧逸辰呵呵笑了两声,摇头说道:“这我可真不敢苟同。”
“八月六日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你在哪?在干什么?”
穆白调整了一下坐姿,故作轻松地说道:“我在家,在看电视,我一直在追一部刑侦大剧—《偷天换日》,那天晚上播放的是双胞胎弟弟杀了双胞胎哥哥,顶替了哥哥的总裁地位,警察突破重围,抽丝剥茧最终锁定了凶手就是双胞胎弟弟的故事。我记得那天晚上演的就是这个案件的结局,巨好看,二位警官如果有时间可以拜读一下,真得太棒了。”
“穆医生喜欢刑侦剧?”
“那当然,二位都是警察难道不喜欢刑侦剧吗?”
萧逸辰轻笑一声,没有搭话。他起身,走到门口,侧脸望向西边的那棵白杨树,问道:“那棵白杨树真是健壮,跟旁边的那几棵是一起种上的吗?”
穆白也起身,走到萧逸辰身边,眼光落在那几棵白杨树上,“那是我小时候跟母亲一起种上的。二十多年了,我一直想找人伐了,可是父亲始终不让,就像那几棵树是他的命一样。”
“可是,为什么那一棵格外粗壮呢?”
穆白抿嘴摇头,我也不知道,我问过父亲,他说可能是家里所有的养分都埋在那棵树底下了吧!
因为穆白站在萧逸辰的身边,萧逸辰一米八零的身高,跟穆白站在一起,不相上下。萧逸辰不禁打量起穆白,身高符合,看体重也差不多,萧逸辰不自觉地看向穆白脚上穿的那双鞋。问道:“穆医生穿多大码的鞋。”
“44码。”
萧逸辰心头一惊,穆白的体表特征与亚萍案痕检科推算的凶手极度吻合,在聊起案件的时候,穆白时常眼神躲闪,对女性性爱选择上有极高的要求,如果说亚萍案非得有个嫌疑人的话,那么穆白的嫌疑好像越来越大。
萧逸辰溜达着走出房间,眼睛却一直落在院子里那几棵白杨树上。
白杨树枝繁叶茂在院子里就像搭建了一个夏日的凉棚,穆老爷子,还有那些鸡鸭鹅纷纷躲在白杨树的阴影里乘凉,还真是惬意。
本来还想跟穆老爷子说几句话,没想到老爷子已经坐在轮椅上打起了瞌睡。
“不好意思,我父亲要休息了,你们慢走,不送。”穆白下了逐客令。
萧逸辰盯着那几棵白杨树,一步三回头,跟陆子月离开了穆白的家。
回到车上的两人讨论起了案情。
“你觉得这个穆白的嫌疑大不大?”萧逸辰问陆子月。
“很明显的破绽倒是没有发现,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一定跟案子有关系。”
“何以见得?”
“说不上就是感觉怪怪的,他对女性择友的态度上太苛刻,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他仇视不专一的女性呢?在问询的过程中,他避重就轻,肢体动作太多,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这是他心虚的一种表现呢?只是暂时还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做支持。”
萧逸辰点头,“你有没有觉得他家院子里的白杨树怪怪的?”
陆子月食指戳着下巴,若有所思,“按道理来讲,同时种下的白杨树不可能差别那么大,除非......”
陆子月没敢说下去。
“除非什么?”
“除非那棵树的养分格外充足。”
“养分?什么养分?”萧逸辰踌躇间,他的电话响了,是技术科的电话。
“萧队,街角咖啡馆的视频已还原,虽然画面不是很清晰,但是人物的基本轮廓已经勾勒出来了,亚萍出租屋的纸屑拼图也完成了。”
“好。”
萧逸辰一脚油门,车子翻滚起黄色的尘土,向警局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