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也被他这坦然得近乎冷漠的态度给噎一下,准备好的一肚子疑问,此刻竟有些无从下口。
这小子,是真悍勇啊?真的不愧是战斗英雄,带着那一身的军功章,杀气就是重。
他看一眼张西范身后那两个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瘦弱得像小鸡崽一样的孩子,心里叹口气,挥了挥手:“先跟我们回局里一趟,把事情说清楚。”
张西范没有异议,点点头。
他弯腰,想抱起妹妹张西梅,弟弟张西烽已经抢先一步,紧紧拉住他的手,另一只小手则牵住妹妹。
“哥,我们自己走。”张西烽小脸绷着,努力做出大人的样子,尽管声音依旧带着怯意和颤抖。
张西范心中一暖,揉揉他的头,一手牵一个。
他跟在老刘和小王身后,向院外走去。
四合院的邻居们自动分开一条路,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一家三口和两个公安离开。
许大茂缩着脖子,眼神闪烁,心里琢磨着这事儿后续还能怎么热闹,最好能把刘海中这憨货弄下来,那么后院就能自己说了算。
阎埠贵则在心里盘算,刘海中倒,这张西范……看起来也不是善茬,但这公安一来,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了结,自己得想好说辞。
一路无话。
到了派出所,天色已经擦黑。
老刘和小王一左一右“陪”着张西范,两个孩子则像受惊的小兽,死死贴着张西范的腿,怯生生地打量着这个陌生又严肃的地方,小手抓着哥哥裤管的力道又紧上几分。
刚进门,就听见里间办公室传来一阵洪亮的笑声,夹杂着几分得意。
“……老李,我跟你说,咱们片儿这回可出个大英雄!张西范!你听说过没?啧啧,那军功章,挂出来能晃花人眼!一等功、二等功都有!那是什么概念?那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英雄!改明儿我得好好跟他聊聊,请他给我们所里年轻人做做报告,讲讲战斗故事……”
声音戛然而止。
一个穿着公安制服,身材魁梧,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正是这个派出所的所长王正国。
他刚送走一位来办事的街道干部,心情正好,一抬头,就看见门口的阵仗。
王所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睛瞪得像铜铃,直勾勾地看着被老刘和小王“夹”在中间的张西范,还有他身边那两个明显营养不良、眼神惊恐的孩子。
“刘……刘建设!”王所长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手指着老刘,声音都有些发颤,“你你你……你们这是干什么吃的?!啊?!”
老刘和小王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吼得一哆嗦,小王更是下意识地挺直腰板。
“所长……”老刘赶紧上前一步,额头见汗,想解释。
“所长什么所长!”王正国几步冲过来,根本不给老刘解释的机会,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
“我下午刚跟隔壁红星派出所的老赵拍着胸脯保证,说咱们区里出个顶天立地的战斗英雄,是咱们学习的榜样!结果呢?啊?!你们晚上就把人给我当犯人一样押回来?!你们俩是诚心想打我王正国的脸,还是想拆我的台?!张西范同志下午才从我这儿被人偷完东西,你们告诉我,这才几个钟头,他怎么了?犯什么滔天大罪,需要你们这么‘护送’?!”
王所长气得脸红脖子粗,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一个战斗英雄,前脚在区里被人偷完东西,好不容才解决问题。
这后脚就被自己手下当犯人一样带回来,这传出去,他王正国的脸往哪儿搁?
以后还怎么在兄弟单位面前抬头?这影响多不好!
小王年轻,吓得大气不敢喘,悄悄往后缩起来,求助似的看向老刘。
老刘也是一脸苦涩,硬着头皮道:“所长,您先消消气,听我解释。我们是接到报案,刘海中……就是他们院儿那个二大爷刘海中,他报案说……说张西范同志把他和他两个儿子都给打,伤势不轻,说是……腿都给打断了。”他特意加重“打断腿”几个字,希望所长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刘海中?”王所长闻言一愣,脑子里立刻浮现出那个肥头大耳、平日里仗着自己二大爷身份没少惹是生非的形象,
“就他?他那个德行,欺压邻里的事儿还少吗?他报的案你们就全信?”他话锋一转,虽然依旧怒气冲冲,“就算是真的动手起来,你们也不能这么个‘押送’法吧?!看看,看看这两个孩子!”
王所长指着因为他的怒吼而更加瑟缩,几乎要躲进张西范身后的张西烽和张西梅:“多好的孩子,给吓成什么样!你们办案子,就不能讲点方式方法?张西范同志是什么人?他是战斗英雄!是功臣!你们把他当什么了?当街溜子还是阶级敌人吗?!”
他越说越气,指着老刘:“你,刘建设,老公安了,这点政治觉悟都没有?!”
又指着小王:“你,刚参加工作没多久,是不是觉得穿着这身皮就能随便抓人?!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老刘被训得满脸通红,张张嘴,却发现确实无力辩驳。
这事儿,从程序上说他们没错,但从情理上,尤其是考虑到张西范的身份和那两个孩子,他们确实办得有些糙,主要是张西范承认得太痛快,他一时没转过弯来,只想着尽快控制局面。
张西范一直沉默地看着,此刻他知道,若不开口,王所长怕是要把老刘和小王骂个狗血淋头。
他更担心的是身后的弟弟妹妹,生怕他们已经吓坏。
他轻轻拍拍两个孩子紧抓着他裤腿的小手,示意他们别怕:“王所长,事情确实是我做的。刘海中父子霸占我家房产,虐待我弟妹,桩桩件件,罄竹难书。我一时气愤不过,失手伤他们。老刘同志他们也是按规章办事,您别错怪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