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字字如锤,敲在申公豹的心上。
“你说姜师叔不如你,可师祖选择他,或许看重的并非仅仅是修为深浅!姜师叔为人方正,心怀苍生,纵有不足,亦在竭力持守正道!而你呢?”
哪吒的目光扫过申公豹断臂上跳跃的业火:“你口中的不择手段,早已让你面目全非!你迷失的,不是在那仙界旋涡,而是在你自己用怨恨和野心构筑的泥潭里!”
申公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被业火带来的剧痛打断,闷哼一声,身体蜷缩了一下。
哪吒的话,像冰冷的针,刺破了他刚刚宣泄出的悲情外壳,露出了内里更不堪的算计。
“今日看在福宝份上,我言尽于此。”
刚刚他的确有一些纠结,纠结申公豹的所作所为是不是福宝受益,可若福宝真的要这样做,自己又该如何选择?
但后来他想明白了,不管他做什么选择………鸿芙都不会怪他。
他去了潼关,如今的潼关已经不像之前,现在整座城都围绕着一种悲寂的死气。
杨戬已经潜入敌营寻找了阵法的破解之法,而哪吒也带回了解药解救大家于水火之中,潼关中的百姓都在感谢着杨戬和哪吒,还有西周的将士们。
而直到深夜,哪吒却没有回到军营。
他的心情很乱,得知了鸿芙竟然如此的厉害,说不上来是开心还是难过,开心在鸿芙必然是永生,定然能一直陪着他,但也正像曾经鸿芙自己说的。
他们的年龄相差太大。
他们的身份相差也太大。
若是一个凡人,他喜欢自然有本事将人留在身边,可鸿芙不一样,那些为难自己的人会因为她的一根簪子,就对他好生相待,这就是他和鸿芙最大的区别。
申公豹说,精怪低人一等,可如今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曾经他想要用封神天书将人留在身边,留在天庭一辈子,让鸿芙无法逃开,可如今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后,他再这样做会不会……… 被她讨厌。
但是仅靠着自己的力量,他根本留不下喜欢的人………
只有天书,才能将人绑在自己的身边………
杨戬感觉有些奇怪,因为这并不像是哪吒的性格,他走过去拍了拍哪吒的肩膀:“不回去?”
“你知道福宝的身份吗?”
杨戬拿着瓶酒喝着,有些奇怪的想了想:“她是什么身份重要吗?我只要知道她是我妹妹,我要对她好就好了”
哪吒默默翻了个白眼,有些嫌弃:“指不定人家根本就不需要你对她的好。”
“怎么会?”杨戬将手上的酒递给了哪吒,拿着另一瓶轻轻碰了碰瓶身,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之后,他笑着喝了一口:“要是没有我,她哪来的桃子吃啊?晒太阳的软垫谁给她铺啊?那打结的毛谁给她梳啊?”
他从来不在乎鸿芙到底是什么身份,哪怕是之前打上天庭,玉帝那么轻而易举的就放过了自己。
“我知道福宝的身份不一般,但哪吒,那并不是我该去想的,我只要知道,福宝不会害我,她是我妹妹也就够了。”
杨戬说到这里喝了口酒,他皱着眉仔细想了想:“如果他真的要害我………也没事,那我也不后悔,毕竟是自己选的妹妹。”
他有两个妹妹,杨婵是亲的,那是自己娘亲给他生的妹妹,他没有选择的权利,生来就是一家人。
而鸿芙,是自己选的家人。
杨戬都能想到的事情,哪吒怎么会想不到?只是他们的想法并不同,杨戬觉得自己的妹妹应该自由,可能他觉得自己的宝宝就应该陪着自己。
夜风带着潼关城头特有的、混合着焦土与未散药味的萧瑟气息,吹拂着哪吒额前的碎发。
他站在城垛最高处,脚下是沉睡的军营和劫后余生显得格外寂静的城池,头顶是疏朗却显得格外遥远的星河。
杨戬早已离开,那句“自己选的妹妹”和“不后悔”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过后,留下的却是更深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寂静。
哪吒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酒瓶冰凉的瓶身,杨戬递来的那点微醺早已被夜风吹散,只剩下冰冷的清醒。
哪吒扯了扯嘴角,却尝到一丝苦涩。他羡慕杨戬的这种简单,羡慕他能毫无保留地将那份纯粹的守护之情倾注在鸿芙身上,不问缘由,不计后果。
可他哪吒做不到。
他是灵珠子,是杀星,是莲藕化身,骨子里就带着不灭的戾气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他喜欢鸿芙,不是杨戬那种哥哥对妹妹的喜欢,是想要独占她所有目光、所有时间、所有未来的那种喜欢。
是想要将她牢牢锁在自己视线所及范围内的那种喜欢。
“这个世界所低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精怪,而是自己的实力,你竟然那么厉害……那我就爬到你身边。”
只有天书,才能将人绑在自己的身边………
只有两个选择,将人拉下神坛,让鸿芙失去自由,留在天庭陪着自己,或者他努力走到她的身边。
天书………这个念头如同毒藤,在他心中疯狂滋长、缠绕。
封神天书,那份能敕封诸神、定鼎天庭秩序的无上权柄,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可以跨越那道令人绝望鸿沟的绳索。
只要他拿到天书,成为封神的主导者,他就有权力!他就能将鸿芙的名字刻在天书之上,让她位列仙班,让她……永远属于天庭,属于他视线所及之处!
让她再也无法像现在这样,随时可能因为她的“十尾狐”、“三千元灵”身份,飘然远去,去往他无法理解、无法触及的混沌世界。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病态的诱惑力,几乎压倒了之前申公豹控诉带来的冲击和杨戬话语带来的温情。
“我不能失去她……无论如何都不能。”
哪吒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什么公平,什么道义,在失去鸿芙这个可能性面前,都变得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