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爷,队长爷你看,这粮站门口怎么站着冰啊?”
皖地淮河边的一个粮站前面,马庄大队的人为了不排队,就摸黑早早赶着粮车来粮站交公粮。
可这一到粮站前面,赶头车的二黑,就看见粮店大门两侧,现在各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冰。于是他就赶紧停下骡车,大声提醒后面的队长爷。
而听二黑说粮站门口今天站着冰,今年已年过六旬的马庄生产大队的队长马怀安,马上就手提溜着烟袋,领着队上的支部委员们,快步跑上来查看。
“叔,这粮站门口站冰,他们不会是要跟六零年的时候一样,说咱们瞒产私分,要扣人逼粮吧?”
“啊!上面要跟六零年的时候一样扣人逼粮!这可怎么好啊,这可怎么好啊?”
“不会吧,不会吧?难道今年又要全庄老少一起出去逃荒?”
……
看到粮站门口站冰,一个大聪明就回想起了,六零年时的反瞒产私分运动,猜测今年上面不会是要复习一下吧!
而他的这个猜测,一下子就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的半死。毕竟回忆太深刻,那一次的扣人逼粮,他们马庄六百多口人,仅仅一年的时间,就只剩下五十九口人和一头实在不舍得杀的耕牛了。
正因为有段那么深刻的记忆,所以现在一听上面又要搞什么反瞒产私分,又要让队伍扣人逼粮,马庄的这些人都吓坏了。
而在这种恐慌的气氛下,队长马怀安也吓得是不敢再往前了,马上就让人把骡车全部调头回去。
“老乡,老乡你们是来交公粮的吧?快来快来,再过半个小时粮站就开门收粮了。”
就在马庄人在把骡车调头的时候,在粮站门口值勤的陈排长,也是看到了他们。于是陈排长忙热心的大声吆喝,让他们快点过来。
得!被人家给发现了,那不过去也得过去了。毕竟满载粮食的骡车连人都跑不过,就更别说人家停在粮站门口的卡车了。
于是马庄人心里七上八下,一脸晦气的赶着骡车往粮站门口走。
“同志,抽烟抽烟,辛苦辛苦呃!”
马庄人赶着骡车一走到粮站门口,马怀安就忙从口袋里掏出,事先专门从供销社买来,原本打算用来讨好粮站人的牡丹牌香烟,给陈排长他们散烟。
而对于马怀安的这烟,在没有领导在场的情况下,陈排长也不装什么觉悟高,大大方方的就接过来。
一边给陈排长点烟,马怀安一边赔着小心问道:“领导,这自打六二年以后,老汉我就没见过,粮站收粮的时候门口站冰,而今年这又是个什么章程啊?”
“嗨老乡,好事,好事啊!老乡,我想你也知道,这自打咱们何叔纪上任金陵后,咱们花东地区就变了征粮政策。但由于某些坏分子的破坏,新政策这么多年以来就只是贴在墙上,并没有落到实处。不瞒老乡你呃,新政策没有被落实这事儿,现在何叔纪他老人家已经知道了。所以现在何叔纪他老人家,就派我们来给乡亲们撑腰,让地方上严格落实征粮新政策。”
“什么?领导,领导您是说这次的夏粮,真的要按一等田一百斤,二等田八十斤,三等田五十斤的标准征粮?”
一听冰们不是来帮那帮人抢粮的,而是来监督征粮新政策落实的,马怀安惊的那是目瞪口呆,怎么都不敢相信。
而见马怀安惊成这样,陈排长感慨道:“是啊是啊老乡,不仅是这次,以后只要何叔纪他老人家是咱们花东地区的叔纪,那就按着每亩最多一百斤征粮。哎,真希望何叔纪他老人家,能给咱们花东地区当一辈子的叔纪啊!不瞒老乡你呃,你们这儿有我们监督,今年肯定是口粮够吃了,而我苏北老家,我父母他们那边,不知道今年能不能享受到征粮新政策,不知道能不能有足够的口粮呢?”
“啊!领导,你家也是农村的啊?领导,既然咱们都是苦人,那我问你呃……。”
一听陈排长出身农村,父母现在也在农村务农,马怀安一下子就倍感亲切,然后他就向陈排长打听,上面对执行征粮新政策,决心到底是有多大。
而就在马怀安跟陈排长的交谈中,其它生产队也是赶着骡车,陆陆续续来粮站交公粮了。
然后粮站收粮的造型就是,冰们端着家伙在旁边监督,粮站的工作人员拉着张,老婆被人糟蹋了一样的死人脸,给一脸难以置信的农民们称粮食。
“叔,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上粮站交公粮,这还能有往回拉的?”
“是啊是啊!今年这确实是反天了呃!我交了这么多年公粮,从来都是粮站说不够,让咱们再回去拿的,哪有已经带到粮站的粮食,还能往回拉的?”
“哎不止呢,不止呢!你们看看咱们的骡车上,这至少有剩下七成吧?怪怪,咱们这次只要交以前的三成就够了!怪怪,真像那个冰头说的,要是何叔纪他老人家,能在咱们花东地区当一辈子叔纪就好了。”
“对对对,何叔纪他老人家可是个大好人啊!比先前那个该千刀万剐的曾老狗,可强多了。哎那条曾老狗,可真特么不是人啊!他……。”
……
交完公粮回去,看着骡车上那没少多少的粮食,马庄人是百感交集。有人开始憧憬傻柱能给他们当一辈子的叔纪,让他们每次都只交这么一点公粮;有人咬牙切齿控诉曾某某,说他跟前清的曾剃头一下残害花东群众。
听着社员们坐在骡车上你一言他一语,已过六十多载春秋,曾经出外逃荒过十几次,人生阅历丰富的马怀安,那是一句话不说,眉头紧锁的只在那儿一个劲的“吧唧”旱烟。
毕竟人生阅历丰富的马怀安知道,一下子少了那么多横财,那些为人民服务们,肯定不会甘心,肯定会向何叔纪反攻。
而一旦何叔纪顶不住,那别说什么以后了,就是这次的粮食,那也得怎么拉回去的,再怎么给人粮站送回来。
明白这些,所以现在马怀安为难了。毕竟这些粮食运回庄后,要是不分给大家,那社员们肯定不干,甚至会怀疑他这个队长想私呑。
而如果回去后把这些粮食给分了,那万一何叔纪败了,县里又让按过去的规矩补交公粮,那到时又该怎么从各家把粮食要回来啊?
太难了,马怀安他太难了!因此他现在愁的是一句话不说,只一个劲的在那儿抽旱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