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吧。”她低语,声音在死寂中回荡,“烧得越干净…我挖起来,才越痛快。”
就在这时,安全屋角落一个毫不起眼、伪装成通风口格栅的报警器,突然亮起一点微弱的、持续闪烁的幽绿色光点。没有声音,但那频率却带着一种特定的、熟悉的节奏——三长,两短,一长。
沈昭眼神瞬间一凝。是老狗。只有他知道这个安全屋的备用紧急联络暗号。这光点的频率,意味着他正被追踪,且情况危急,必须立刻接应!
她没有任何犹豫。指尖在控制台飞速划过,输入一串极其复杂的指令。安全屋侧后方,一块看似严丝合缝的合金墙板无声地滑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暗道。一股潮湿、带着地下管道特有铁锈和霉味的气息涌了进来。
沈昭闪身而入,暗门在身后迅速闭合。暗道内一片漆黑,只有她手腕上特制表盘发出的微弱冷光照亮脚下湿滑的金属阶梯。她脚步迅捷无声,如同融入黑暗的幽灵,快速向下。
暗道尽头连接着城市庞大下水管网系统的一个废弃检修间。推开沉重的生锈铁门,一股更浓烈的腐臭和尘土味扑面而来。昏暗的光线从高处一个破败的通风口透下,勉强照亮了角落里一个蜷缩着的、剧烈颤抖的身影。
是老狗。
他蜷缩在一堆废弃的防水油布上,像一片被狂风摧残到极致的枯叶。曾经还算壮硕的身体如今瘦骨嶙峋,裹在一件沾满污渍、早已看不出原色的宽大外套里。他佝偻着背,头几乎埋进膝盖,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喉咙深处不断涌出,每一次咳嗽都带着身体痛苦的痉挛。
“咳…咳咳…呕——!”
又是一阵剧烈的呛咳,他猛地抬起头,用袖子死死捂住嘴。昏暗的光线下,沈昭清晰地看到那深色袖口上迅速洇开一大片刺目的、新鲜粘稠的暗红!血,顺着他枯瘦的手指缝隙滴滴答答地落下,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砸开一朵朵小小的、绝望的花。
他抬起头,脸色是一种死灰般的蜡黄,眼窝深陷,浑浊的眼球布满血丝,但那双眼睛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最后的光亮。他看到沈昭,没有惊讶,只有一种终于等到目标的解脱和更深重的绝望。
“沈…沈老板…”他开口,声音嘶哑破碎得如同砂纸摩擦,“你…你来了…好…真好…”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他咳得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呕出的血沫染红了脚下的地面。
沈昭站在几步之外,没有靠近,也没有任何怜悯的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如同在看一件即将报废的工具,评估着他最后的价值。
老狗喘息着,用尽全身力气抬起一只枯瘦如柴、沾满血污的手,颤抖着指向自己胸口内侧一个鼓囊囊的位置,声音带着垂死的喘息和不顾一切的急切:
“天音…秦枫那老狗…悬赏…一百万…买我的命!我…我活不长了…肺癌…晚期…”他惨笑一声,嘴角还挂着血丝,“我…烂命一条…值了…但我闺女…我闺女不行!”
他的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属于父亲的光芒,死死盯着沈昭,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她才十六…叫林晚…在…在七中念书…照片…资料…都在这里…”他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边缘磨损严重的牛皮纸信封,颤抖着递向沈昭的方向。
“沈老板…我…我老狗…一辈子…没干过几件人事…但…但我攒下的东西…值钱!值…值我闺女一条活路!”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沈昭,带着孤注一掷的哀求,“黑料库…所有…我所有的…都在这个硬盘里…密钥…是我闺女的生日…加…加你的名字缩写…”
他另一只手,艰难地探进怀里更深处,掏出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的金属硬盘。那硬盘冰冷沉重,被他染血的手紧紧攥着,仿佛是他最后仅存的价值。
“**五十万现金!**”老狗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垂死挣扎的力气,又因剧烈的喘息而破碎,“预付…现在就要!我…我得亲眼看着…钱…到我闺女手里…剩下的…你…你给她…让她…让她走!走得远远的!去美国!改名换姓…永远…永远别回来!”
他剧烈地喘息着,眼神死死锁住沈昭,等待她的裁决。
沈昭的目光扫过他手中的信封和硬盘,眼神没有丝毫波澜。五十万?正好是谢屿那份“买命”顾问费的首笔支出。
“钱,可以给你。”沈昭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谢家的钱,就当付你的买命钱。”
老狗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痛苦淹没,他猛烈地咳嗽起来。
沈昭从随身携带的一个黑色战术腰包里,取出一个厚重的、未拆封的银行密封袋,上面还印着谢氏银行的徽标。她掂了掂,发出沉闷的声响,随手扔在老狗脚边肮脏的地面上。
“五十万,现金。点清楚。”
老狗几乎是扑过去,用颤抖的、染血的手撕开密封袋,看到里面整齐码放、散发着油墨味的崭新钞票,他紧绷的神经仿佛瞬间断裂,整个人瘫软下去,抱着钱袋,发出嗬嗬的、分不清是哭还是笑的声音。
“至于你女儿…”沈昭的声音再次响起,像冰水浇头,“去美国,改名换姓,彻底消失。我会安排,用谢家的海外通道。”
老狗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感激。
“谢谢…谢谢沈老板!大恩大德…我老狗下辈子…”他语无伦次。
“不必。”沈昭打断他,语气没有丝毫温度,“交易而已。你的黑料库,值这个价。”
老狗脸上的感激瞬间僵住,随即化为一种更深的、认命般的苦涩。他挣扎着,将那个染着他鲜血的黑色硬盘,连同装着女儿资料的信封,一起推向沈昭。
沈昭没有立刻去接。她看着老狗,眼神锐利如刀。
老狗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惨然一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硬盘紧紧攥住,递到沈昭面前,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交付灵魂般的沉重:
“沈老板…值…绝对值…这里面…有你要的东西…你前世…那个‘药’…”他喘着粗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天音的…健康档案…火化…签字…全在里面…密码…是你…你死的那天…1023…”
1023!沈昭前世猝死的日期!
老狗的手猛地向前一送,将冰冷的硬盘塞进沈昭手中。他的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彻底瘫软在冰冷的油布上,只剩下痛苦的喘息,嘴角的血沫不断涌出,眼神开始涣散,却还死死盯着沈昭,传递着最后的、无声的哀求——救他女儿。
沈昭握紧了手中冰冷、还带着老狗体温和血迹的硬盘。前世猝死的日期…天音的健康档案…火化签字…
这就是她一直在找的,关于自己前世死亡的“药”!
她看了一眼地上蜷缩着、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老狗,以及他怀中紧抱的那袋谢家的钱。
“林晚,会平安。”她丢下冰冷的一句承诺,不再看地上垂死的人,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向暗道入口。
身后,只剩下老狗越来越微弱、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和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沈昭的身影没入暗道黑暗之中。废弃的检修间里,只剩下一个濒死的父亲,抱着用一生污秽和最后价值换来的、染血的买命钱,和他女儿渺茫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