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的死寂被远远甩在身后,灰蒙蒙的水汽天幕下,一人一狗踏上了前往玄冰道的路途。
陈默拄着那根覆盖着星辉骨膜、表面流淌着微弱青灰冰焰的右臂,如同拄着一根沉重的冰铁拐杖。每一步踏在冰冷坚硬的玄冰路径上,都发出沉闷的“咚”响,留下一个浅浅覆盖着霜痕的脚印。体内“三才冰鉴”的平衡在缓慢运转,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经脉深处冰针攒刺般的残留刺痛,但识海中那点寂灭锋芒却比之前更加凝练、冰冷。
星霜(狗爷)迈着轻松得多的步伐跟在旁边。它庞大的银灰色身躯覆盖着幽蓝寒光,新生的白金獠牙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断牙的悲伤早已被“升职加薪”(从祸胎灵兽变成正式护道灵兽)和新牙的威风冲淡,巨大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冰面,带起一片冰屑。炽白的冰焰之瞳好奇地打量着四周陌生的冰原景致,时不时打个满足的饱嗝,喷出几点带着星辰寒力的冰星子。
玄冰令贴在陈默胸口,散发着持续而精纯的寒意,如同一个微型的寒潭核心,不断温养着他破败的身体,也隐隐指引着方向。路径两旁,不再是单调的死寂冰原,开始出现一些奇异的景象。
巨大的冰笋如同倒悬的利剑,从灰蒙蒙的“天空”垂落,尖端滴落着粘稠如汞的幽蓝寒髓,在地面砸出一个个深不见底的小坑。
形态各异的冰雕散落在路径两侧,有的像狰狞的异兽,有的像扭曲的人形,通体覆盖着厚厚的玄冰,散发着万载不化的死寂寒意。陈默甚至看到一尊冰雕保持着向前扑击的姿态,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惊恐,仿佛瞬间被冻结了灵魂。
更远处,偶尔能看到一些身着水蓝色服饰的身影在冰原上活动,或采集冰髓,或盘坐修炼。但当他们远远看到陈默,尤其是看到他身边那头散发着恐怖星霜之力的庞大银狼时,无不脸色剧变,如同躲避瘟疫般迅速远离,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忌惮和厌恶。
“魔气缠身的祸胎…还有那头凶兽…”
“离远点!柳师叔都差点吃亏…”
“晦气!怎么把这种东西放进玄冰道了?”
细碎的议论声如同冰冷的寒风,断断续续地飘入陈默耳中。他面无表情,只是拄着“骨杖”的手臂微微收紧,骨甲表面的青灰冰焰无声地跳跃了一下,散发出更加冰冷的寂灭气息。星霜似乎也感觉到了那些不友善的目光,巨大的鼻孔喷出两道带着冰星子的气,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咕噜声,新生的白金獠牙闪烁着寒光。
不受欢迎?意料之中。陈默扯了扯嘴角。这玄冰道,不过是换了个大点的冰窟窿罢了。好在,目标明确——寒魄洞。
根据玄冰令传递的模糊信息和一路打听(主要是避开人群后抓住一个落单的、吓得快尿裤子的外门弟子“询问”),寒魄洞位于玄冰道外围区域的“寒魄峡”深处,以精纯酷烈的寒魄之气闻名,是淬炼寒系功法、稳固根基的宝地(或者说酷刑室)。
越靠近寒魄峡,温度越低得离谱。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固态的冰晶,吸入肺里如同吞下无数把冰刀。路径两旁的冰雕更加密集,形态也更加诡异扭曲,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怨念和不甘。一些冰雕内部,甚至能看到被冻结的、形态模糊的阴影,如同被永恒禁锢的怨魂。
星霜似乎很不喜欢这个地方,巨大的身体微微弓起,覆盖的幽蓝寒光自发流转,抵御着无孔不入的寒魄之气,喉咙里发出不安的低吼。
“快到了。”陈默嘶哑着嗓子,安抚地拍了拍星霜巨大的前腿(够不到肩膀)。他自己也不好受,体表的星辉骨膜在极致寒意的侵蚀下微微震颤,骨骼深处那些青灰冰焰苗也跳动得有些滞涩,仿佛随时会被冻灭。但识海中那点寂灭锋芒却异常活跃,仿佛嗅到了同源的气息,传递出一丝冰冷的“舒适感”。
转过一道巨大的、如同怪兽獠牙般的冰崖,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
一条深邃、狭窄、两侧峭壁高逾千丈的冰峡出现在眼前!峡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口器,不断向外喷吐着肉眼可见的、如同白色浓烟般的寒魄气流!气流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发出细微的冻结碎裂声!峭壁之上,布满了无数大小不一的幽深洞口,如同蜂巢,每一个洞口都不断吞吐着更加精纯凝练的寒魄之气!
这里就是寒魄峡!寒魄洞就在其中!
陈默精神一振,正要迈步进入峡口。
“站住!”
一声粗粝的暴喝猛地从侧面传来!
嗖嗖嗖!
几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峡口旁一块巨大的冰岩后闪出,拦住了去路。一共五人,皆身着灰白色的、仿佛用某种冰兽皮毛缝制的简陋皮袄,脸上涂抹着防止冻伤的幽蓝油脂,眼神凶狠贪婪,带着冰原猎食者特有的戾气。为首一人是个独眼壮汉,瞎掉的那只眼用一块磨光的黑色玄冰片覆盖着,另一只完好的眼睛如同毒蛇般死死盯着陈默和星霜,手中握着一柄前端镶嵌着锋利冰晶的骨矛。
“哪来的雏儿?不懂规矩?”独眼壮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骨矛尖端指向陈默,又贪婪地扫过星霜庞大的身躯,“寒魄峡,冯老大的地盘!想进去‘借’寒气?留下买路财!灵石、丹药、或者…这头银狼留下一条腿也行!”
寒潭水匪?陈默眉头微蹙。瑶池外围,居然也有这种货色?
“滚开。”陈默的声音冰冷嘶哑,如同两块冰晶摩擦。他没时间也没兴趣跟这种喽啰纠缠。
“呦呵?还挺横?”独眼壮汉狞笑一声,独眼中凶光毕露,“看来是欠收拾!兄弟们,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松松筋骨!那头狼,抓活的!冯老大最喜欢这种异兽皮毛!”
“上!”其余四人怪叫一声,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挥舞着骨刀冰刺,从不同方向凶狠地扑了上来!动作迅捷,配合默契,显然干惯了这种勾当。冰冷的杀气混合着寒魄气流,瞬间将陈默和星霜笼罩!
星霜瞬间暴怒!炽白的冰焰之瞳燃起暴戾的血丝!断牙的阴影和新牙的凶性被彻底点燃!它巨大的头颅猛地一甩,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如同闷雷滚过的咆哮!新生的白金獠牙闪烁着刺骨的寒光!
但陈默的动作更快!
在那些水匪扑来的瞬间,他识海中寂灭锋芒猛地一跳!冰冷的意志瞬间接管身体本能!
他没有后退,反而迎着正面冲来的一个水匪,拖着沉重的右臂“骨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嗡!
覆盖右臂的星辉骨甲瞬间爆发出刺目的银白光芒!骨甲表面那些沉寂的青灰色冰焰纹路骤然亮起!一层薄薄的、却散发着恐怖寂灭寒意的青灰冰焰瞬间升腾!
“骨火!震!”
陈默心中低喝,意念引动骨甲深处的青灰冰焰苗!燃烧着冰焰的沉重右臂,不再像棍棒般挥舞,而是如同巨锤的锤头,带着一种奇特的震荡频率,狠狠砸向脚下坚硬的玄冰地面!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如同冰山内部崩裂!
以陈默的“骨火之拳”落点为中心,一圈肉眼可见的、混合着银白星辉和青灰冰焰的能量冲击波,呈环状猛地炸开!冲击波所过之处,地面坚硬的玄冰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龟裂、粉碎、隆起!无数尖锐的冰刺混合着冻结的寒气碎片,如同喷发的火山弹幕,朝着四面八方无差别地激射而去!
首当其冲的便是正面扑来的两个水匪!他们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狂暴的冰刺混合着蕴含寂灭寒意的冲击波狠狠撞在他们身上!
噗嗤!噗嗤!
如同被无数柄高速旋转的冰刀凌迟!护体的皮袄瞬间被撕成碎片!血肉之躯在蕴含着星辉之力和寂灭寒意的冰刺风暴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惨叫声戛然而止!两人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破麻袋,瞬间倒飞出去,身体在半空中就被无数冰刺贯穿、撕裂,化作两团喷洒着滚烫鲜血和冰渣的碎肉,重重砸在远处的冰壁上,留下两滩迅速冻结的猩红冰花!
左右两侧包抄的水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范围性的恐怖攻击波及!密集的冰刺风暴让他们不得不狼狈格挡闪避,攻势瞬间瓦解!一人手中的骨刀被冰刺击碎,手臂被划开深可见骨的伤口,粘稠的血液瞬间冻结!另一人更是被一块巨大的冰岩碎片砸中胸口,喷着血倒飞出去!
“妈的!点子扎手!”独眼壮汉又惊又怒,独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半死不活的小子,一出手就是如此恐怖的范围杀招!但他毕竟凶悍,怒吼一声,手中那柄镶嵌着锋利冰晶的骨矛爆发出刺目的冰蓝光芒,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毒蛇出洞,狠狠刺向陈默因爆发攻击而空门大开的侧肋!速度极快,角度刁钻!
眼看那闪烁着寒芒的冰晶矛尖就要刺入陈默的软肋!
“嗷——汪!!!”
一声充满了暴怒、不屑以及“该本狗表演了”巨大兴奋的咆哮,如同炸雷般响起!
是星霜!
它巨大的身躯不知何时已挡在了陈默身侧!那颗闪烁着白金寒光的崭新獠牙,不再是摆设!面对激射而来的冰晶骨矛,它巨大的头颅只是极其随意地、带着点轻蔑地微微一甩!
动作快如闪电!精准无比!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声!
那柄灌注了独眼壮汉全力、闪烁着冰蓝光芒的锋利骨矛,在接触到星霜那颗白金獠牙的瞬间,如同撞上了亘古不化的神金!矛尖的冰晶瞬间崩碎成漫天冰粉!坚韧的骨矛杆体如同脆弱的麦秆,被那闪烁着寒芒的獠牙硬生生从中…咬断!
是的!咬断!
不是格挡!不是拍飞!
星霜就是用那颗新长出来的、刚刚在玄冰髓核上磨砺过的白金獠牙,如同咬碎一根风干的肉骨头般,轻松写意地,将那柄凶悍的骨矛,拦腰咬成了两截!
“呃?!”独眼壮汉脸上的凶狠瞬间化为极致的呆滞和难以置信!他握着只剩半截的骨矛杆,手臂因巨大的反震力而剧烈颤抖,独眼中充满了“这他妈是什么牙”的巨大懵逼!
然而,星霜的表演还没结束!
咬断骨矛只是开始!它巨大的头颅借着甩动的力道,布满白金冰焰利齿的巨口猛地张开,带着一股腥风和刺骨的寒意,如同泰山压顶般,朝着因武器断裂而呆立当场的独眼壮汉…笼罩而下!
不是撕咬!而是…哈气?!
噗——!!!
一大团凝练无比、闪烁着混乱星光和白金冰焰的、带着浓烈腥臊气息的“气团”,如同被压缩的生化炸弹,从星霜巨大的喉咙深处,精准无比地喷了独眼壮汉满头满脸!
“呃啊啊啊——!!!”
独眼壮汉只觉一股无法形容的恶臭混合着刺骨的冰寒和混乱的星辰之力瞬间糊脸!他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嚎,如同被滚油泼中!覆盖着幽蓝油脂的脸庞瞬间被冰焰冻结、侵蚀,冒出丝丝青烟!那只完好的眼睛瞬间被熏得泪水狂涌、一片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
星霜巨大的头颅嫌弃地一甩,将沾着口水和冰焰的独眼壮汉如同破布娃娃般甩飞出去,重重砸在冰壁上,瞬间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散发着恶臭和混乱星辉的冰晶,成为了一尊最新鲜的、栩栩如生的痛苦冰雕!
剩下那个手臂受伤、正想逃跑的水匪,看到老大瞬间变成冰雕的惨状,吓得魂飞魄散,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地朝着冰峡深处亡命奔逃!
星霜炽白的冰焰之瞳瞥了一眼那个逃跑的背影,巨大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咕噜,似乎觉得这种小虾米不值得它再喷一口“仙气”。它巨大的尾巴得意地扫了扫冰面,带起一片冰屑,然后转过头,巨大的头颅凑近陈默,炽白的双瞳里充满了“本狗厉害吧快夸我”的巨大期待,新生的白金獠牙在寒魄气流中闪烁着骄傲的寒光。
陈默拄着“骨杖”,看着瞬间清场的冰峡入口,一地狼藉的碎冰和两滩猩红的冰花,还有那尊新鲜出炉、散发着恶臭的“老大”冰雕,又看了看旁边邀功的星霜。
他扯了扯冻伤的嘴角,用嘶哑的声音吐出两个字:
“干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