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真的要被法拍了,一旦真的卖出去,银行不管了,买家会来收房子,那时候她就真的没地方住了。
到时候难道要去跟爸妈挤着住?
这些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坐在沙发上有些摇摇欲坠,实在是不甘心。
她甚至都没敢跟爸妈说这件事情,短短不过一个月,她所有的资产不过只剩下二十多万,这二十多万里,还有许延津给她的几万块钱彩礼。
车都被卖掉了,房产也要被法拍了,法院的工作人员和拍卖公司的人都没再理她,自顾自在房子里描画户型图,拍照片留底。
流程冰冷机械,丝毫没把这个丈夫入狱的妇女放在眼里。
她受不了有陌生男人在家里进进出出自己还没办法赶走他们,都是身材壮硕的中年男人,神色严肃,以前家里有男人上门,都是许延津来应酬的。
现在不是了。
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是了。
中年男人带给独身妇女的潜在威胁感太过强烈,她捂紧衣服,起身走到主卧反锁了门,坐在床边哭泣起来。
她擦了一把眼泪,拿起手机跟妈妈打了个电话。
“妈妈,你们都下班了没有?”
已经快六点了,因为下暴雨,窗外雾蒙蒙一片,玻璃窗上水汽迷蒙,她拿着电话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狂风携着雨点溅进来,她赶紧“砰”的一声将窗户关上。
同在一个城市,电话那头声音也隐隐约约夹杂着雨声和雷声。
她皱眉,捏着手机:“你们怎么还在外面,这么大的雨,快回家啊。”
妈妈“哎”了一声,声音支支吾吾的:“待会回去。”
齐硕心中预感不对。
这段时间家里真的太反常了,好像是撞了什么霉运,什么倒霉的事情都能发生到她的头上,她忽然心一跳:“怎么了?家里出事了?”
“没事没事,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我们没事。”
齐硕悬着的心落了下去,想了想,低声道:“妈妈,我想——”
“我想这两天搬回来住几天。”
“延津不在家,我一个人住着没意思,我回来陪你们——”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走到衣帽间里,拿出行李箱开始准备收拾东西。
说是衣帽间,其实不过是用衣柜隔出来的一块两平米不到的狭窄空间,放个展开的行李箱,都有些捉襟见肘,她一边打开保险柜,先将最值钱的几样首饰收拾进来。
没成想刚拿起和许延津结婚时候的三金,那头妈妈声音忽然慌乱起来,“你先别回来——”
她装首饰的动作一顿,心微微一沉,“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情了?是要债了的那些人?我明明已经把钱都还给他们了!”
“我这就报警!”
她咬牙道。
“不是他们!”那头妈妈压抑着哭声,“真的没事——”
一门之隔的客厅,陌生的中年男人在相互交谈。
“到时候这些家具都不能留——”
“留给买家处理也可以的。”
“先看看这边的家属准备怎么处理——”
衣帽间里的齐硕忽然炸毛起来,手里的首饰盒子掉到了行李箱里,“砰”的一声,她只觉得头皮发麻,声音尖锐起来,“有什么事情你说呀——”
她声音颤抖,几乎是尖叫出来:“你快说啊!你快说啊!”
妈妈哭起来,终于说出实情:“你爸爸开车想再去找他纪委的朋友找找关系,结果今天大雨路打滑——”
“跟别人的车撞了。”
女人的哭声“呜呜”从听筒传来,小心翼翼又肝肠寸断,“撞的还是辆保时捷,你爸爸腿都断了,那边还要你爸爸赔钱,说保险杠都给撞坏了,要你爸爸赔四十多万。”
妈妈说完,还泄愤的对那头的爸爸吼了句:“下大雨你开那么快干什么啊你!你要把我们逼死啊——”
齐硕瘫软的坐在床沿。
“那边能不能松口少要点?”她脸色木然,觉得自己已经快和这个世界解离了。
妈妈抽泣道:“问过了,我哭也哭了,求也求了,那边说是自己也是给老板打工的司机,坐不了主的。”
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妈妈安慰她:“还好你还有住的,我跟你爸爸想着把家里的房子先卖了,先到你这里住几天,我这边也在看房子,租一个跟你爸落脚,我们手里钱还有点,够我们生活的了。”
齐硕心里一片死寂。
再也没有心思收拾自己这些金银首饰和衣服,颤抖的随手拿了两件换洗的衣服塞进包里出了房间准备打车回爸妈家一趟。
爸爸骨折,她是家中独女,肯定是要去照顾的。
屋子里,法院和法拍公司的三个中年男人还在客厅里做记录,见到她出来,纷纷朝她看过来。
他们还在。
她的三金和首饰,还有三个花了不少钱买的d家和香家的包包还在主卧的衣帽间里。
这是整个房子里最贵重的东西了。
已经到这步田地了,她早也不顾及什么脸面了,她翻出主卧的钥匙,面无表情的当着那三个中年男人的面将主卧的门反锁了,头也不回的离开。
已经被逼上穷途,要不是这一时半会带不走,她早就把这些值钱的东西一一打包带走了,就像童话故事里最叫人啼笑皆非的守财奴。
可是又能带到哪里去呢?爸爸妈妈的房子也保不住了。
唯有反锁住的这一点地方,暂时还是属于她的。
爸爸的伤势不算严重,医生判定是骨裂,医院病房里消毒水味道刺鼻,还混着饭菜沤出来的淡淡气味,和妈妈轮流挤在折叠的躺椅上,她怎么睡也睡不安稳。
不知道那几个人离开她房子的时候有没有关好门。
厨房的碗是不是还没洗来着?
反锁着的卧室会不会被撬开?
她的三金和珍珠宝石首饰不知道还在不在,要是不在,她一定要报警,那些东西不能丢了。
房子被挂到了网上开始竞拍的消息发到了她的手机上,看到消息的那一刹那,她心头猛地一缩,好像一只手紧紧的扼住了她的心脏。
爸爸住了几天,妈妈给他办了出院手续,回了家也开始收拾东西。
要搬到她那里去。
“我给你们租个房子,离你们单位近——”
齐硕一边帮他们收拾衣服,一边低声解释道:“我那里离你们单位太远了,之后上班不方便。”
“不用的,干嘛多花这个钱——”
“要的。”
今天早上十点半开始竞拍,她一天都没看消息,不知道有没有买家拍,
最好没有。
反正她那里现在是住不了的。
只要这三天没人拍,她就还可以在滨江苑多住些日子。
原则上不允许,但是她现在已经开始学会钻空子了,真是生活教做人。
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一套还建小区的二居室安顿好二老,已经是竞拍开始的第三天。
滨江苑的房子在最后一个小时还是被拍了下来。
“买家倒是没有要求您现在腾房子的。”法院那边的人声音犹疑。
他也是很少见这样的买方,拍下之前竟然都没有来看一看,到底也是竞价三百五十万的房子呢,还是全款付的,大约是用来做投资的有钱炒房客。
只不过这年头,谁还炒这种刚需房?
“也没说具体什么时候过来收房。”那人咕哝一句,“真是见了鬼了。”
齐硕红着眼眶,“能不能麻烦给我一个联系方式,我联系那位买家——”
“不好意思呢许太太。”法院的工作人员抱歉道,“您得等那边通知,按理说,您这会应该搬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