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盅开宴那夜,阿香的往生花吞了第一只噬魂蛊。
花蕊里爆出的浆液染红了忘川水,河面浮起九百盏白骨灯,灯芯燃的不是火,是白藏护心锁里溢出的银血。牛头踩着河面冰碴往宴厅闯,被灯焰燎着了裤裆:\"孟婆大人!这火专烧人腚!\"
我甩出袖中金线缠住灯盏,线头触及银血的刹那,灯焰忽地凝成司酒仙君的虚影。他披散的白发间缠着根红线,线头拴着把雕花银剪——正是当年我剪断师徒契的那把!
\"师妹的剪子生锈了。\"虚影屈指轻弹,银剪断成两截,\"不如用三界盅的焰火淬淬刃?\"
断刃坠地时,宴厅梁柱突然裂开。七十二根合欢木椽子里爬出赤瞳蛊虫,虫群凝成张血色宴桌。桌上摆着九道冷盘——凉拌忘川苔、冰镇护心锁、醋熘噬魂蛊...最当中那盘腌渍朱砂痣,竟与沧溟额间的一模一样!
阿香突然揪住一缕青丝刺入宴桌,发梢缠住盘中毒蛊:\"姑娘,盘子底下刻着字!\"
盘底浮出司酒仙君的笔迹:【痴心作脍,妄念为醢,请君共品】。朱砂字迹遇风即燃,火中浮出段记忆:昆仑山拜师那日,他将我剪断的红线吞入腹中,七百年后红线化作蛊虫,钻透了他的心脉。
\"师兄这病,叫自作孽。\"我并指劈开宴桌,裂缝中窜出条银鳞巨蟒。蟒身缠着白藏的护心锁,鳞片纹路竟与血玉镯的北斗纹严丝合缝!
沧溟的残魂突然从蟒眼中浮出:\"师姐可知,师父为何选我当傀儡?\"他扯开胸口的傀儡线,线头系着的不是银焰,而是半坛封存的笑泪酿,\"因我这张脸...最像你恨他的模样。\"
蟒身骤然紧缩,护心锁迸出裂响。白藏剑锋刺入蟒喉,挑出颗跳动的蛊王珠:\"阿孟,珠中有东西!\"
珠内冻着司酒仙君最后一缕清醒魂——他跪在往生客栈废墟里,正将自己的情丝缠上护心锁:\"师妹总嫌我醉...却不知清醒时,我连落子的勇气都没有...\"
阿香突然呕出朵往生花,花芯里蜷着把银剪残片。她将残片按入蟒眼:\"老酒鬼!你的痴病该治了!\"
巨蟒轰然炸裂,鳞片化作雪暴席卷宴厅。风雪中浮出座冰雕棋盘,司酒仙君执黑子坐在\"将\"位,指尖捻着的棋子竟是白藏的心头血凝成:\"师妹,这局你掀不得。\"
我扯断腕间血玉镯掷向棋盘,北斗纹触及黑子的刹那,九百盏白骨灯齐齐炸裂。灯油混着银血泼向冰面,凝成面往生镜——镜中映出的不是过去,而是未来:
- 阿香的白发缠住三界盅匾额,青丝间绽开往生花海
- 白藏将护心锁沉入忘川,锁眼钻出只衔尾蛇蛊
- 最骇人的是我独坐宴厅,正用银剪剜出自己跳动的银心
\"好个诛心镜。\"我引燃往生花瓣,火舌舔上镜面,\"可惜我从不信命!\"
镜面炸裂的碎片中,沧溟的残魂突然实体化。他心口银焰重燃,火舌卷住我的血玉镯:\"师父要我告诉师姐...三界盅里炖着的,是你七百年前那滴笑泪。\"
白藏突然斩断银焰,护心锁碎片刺入沧溟眉心:\"他的遗言,留着酆都再说!\"
宴厅地动山摇间,牛头抡起鸳鸯枕砸向冰雕棋盘。枕中爆出的棉絮凝成司酒仙君的残影,他醉笑着抛来酒坛:\"师妹啊...你掀了这么多桌,可曾掀开过...\"
话被龙舟号子打断。九艘赤色画舫撞破冰墙,船头纸人乐师吹的唢呐曲,竟是《安魂引》的变调。阿香扯下鬓角往生花掷向船队,花瓣触及桅杆的刹那,整条忘川河开满血色往生花。
花海中升起把白骨椅,椅上搭着件未缝完的嫁衣。针脚用的是司酒仙君的情丝,线头拴着我的银镯——而那银镯内侧,赫然刻着行小字:【愿赌服输,换你一世安宁】。
\"师姐,这局我认输。\"司酒仙君的残魂在花海中消散,\"只是那坛笑泪酿...你终究没尝出滋味...\"
白藏拾起护心锁残片,锁芯蛊王珠突然迸裂。珠内淌出的不是毒液,而是琥珀色的酒——正是拜师那日,被我掀翻的那坛拜师酒。
阿香将往生花别回发间,指尖燃起新的金焰:\"姑娘,下一桌掀哪儿?\"
忘川尽头,扎纸匠的剪子声刺破浓雾。新漂来的赤色画舫上,九百纸人正在拆解红绳——绳头系着三界盅的残匾,绳尾拴着把崭新的银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