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午夜时分,米勒如约来到废弃磨坊。
夜色沉沉,月光苍白如纸,洒落在荒野之上,映出一片冷清而死寂的轮廓。
微风吹过枯草,发出沙沙低语。
这座三层高的石砌建筑早已荒废多年,墙体斑驳,裂缝纵横,屋顶部分已经塌陷,露出断裂的横梁与破碎的瓦片,在夜风中摇摇欲坠。
米勒站在磨坊入口前的一块岩石旁,静静等待。
他拿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指针刚刚越过子夜的刻度。
他合上怀表,将它放回口袋的同时,远处传来了马车碾过地面的声音。
那声音由远及近,节奏缓慢却沉重,伴随着铁制轮轴摩擦发出的嘎吱声。
伊凡则已经出现在了米勒身边。
他站在磨坊阴影外,身影半隐于夜色之中,红兜帽边缘的金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些符文仿佛会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透露出一丝神秘与危险。
“跟我来。“伊凡的声音压得很低,“别点灯。“
他没有多做解释,转身便向马车方向走去。
在他身后,是一辆由两匹黑鬃马拉动的马车。
那是一辆老旧的马车,车身斑驳,铁制轮轴发出嘎吱作响的声音,像是随时可能散架。
但即便如此,它的结构依旧坚固,四角被锁链加固,车厢外部缠绕着暗红色的魔法封印条,隐隐泛着微光。
车厢内衬铺着厚厚的皮革与魔法符文布料,显然不是用来运输普通货物的。
米勒没有追问,只是默默跟上。
他们靠近马车,一名红兜帽队员轻轻敲了敲车厢门,示意准备出发。
片刻后,马车缓缓启动,碾过泥泞小路,驶入影沼荒原的黑暗深处。
风从荒原尽头吹来,带着腐叶与灰烬的味道。
夜色沉沉,影沼荒原在远处起伏如波浪般延展。
那是一片死寂而诡谲的土地,地势低洼,雾气常年不散,仿佛有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在暗中呼吸。
月光被厚重的云层削弱,洒下的光辉苍白而冷淡,勉强照亮了前路。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与腐朽植物的气息。
那是死亡的味道,混杂着铁锈般的腥甜,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偶尔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们沿着干涸的溪床前行。
碎石踩在脚下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偶尔有枯枝断裂的脆响打破沉默。
米勒的目光扫过四周,虽然还没有进入影沼荒原,但是这片区域已经不存在生命的迹象,只有风吹动残叶的声音。
他注意到这些红兜帽的脚步声轻得反常。
不是刻意放轻脚步,而是他们的步伐本身就带着一种诡异的协调性——仿佛经过训练,又仿佛是某种魔法的效果,使得他们在泥泞与碎石间几乎无声移动。
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碎石滩上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那些影子时而重叠,时而分裂,像是一群在黑暗中游走的幽灵,随时可能消失于无形。
一路上,没人说话。
只有马蹄踏过泥泞地面的声响,以及偶尔从车厢里传出的低沉喘息声。
“里面是什么?”米勒终于开口。
“答案就在目的地。”伊凡只是淡淡地回应。
他们一路向北,穿过影沼荒原边缘地带。
这里的空气比镇上更加潮湿阴冷,雾气缭绕,仿佛永远无法散去,那种独属于影沼荒原的气息此时已经显露。
枯死的树木歪斜地矗立在地面上,枝干断裂,树皮剥落,像是被某种烈焰吞噬过,却又未完全焚毁。它们像是一具具沉默的守卫者,静静地注视着来者的一举一动。
他停下脚步,抬手其他人戒备四周。
几名红兜帽立刻分散开来,站位严谨,动作干净利落,显然经历过无数次类似的行动。
然后,他掀开了车厢上的黑布。
一只金鹅怪物静静地躺在其中。
它的体型虽不及战场上那只庞然大物,但仍透着一股难以忽视的压迫感。身体被特制的魔法锁链束缚,每一道锁扣都嵌入金属质地的羽毛之中,防止其暴起伤人。
它的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金色羽毛在月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那种光芒不像自然反射,而是一种内在的辉光,仿佛它体内仍燃烧着某种未曾熄灭的力量。
它的眼眸紧闭,但即便是在昏迷中,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恶意依旧令人不寒而栗。
那不是普通的野兽才有的气息,而是一种近乎神性的狂妄与冷漠。
“这不是自然形成的怪物。”伊凡低声说,语气中透出一丝沉重,“它是柯金斯实验的产物。”
他取出一支银色针剂,注射进怪物颈部。
那针剂看起来并不起眼,但注入后的反应却极为剧烈。
下一秒,怪物剧烈抽搐起来,身体开始扭曲变形。
肌肉收缩,骨骼重组,皮肤表面浮现出裂痕,紧接着,它的躯体猛然爆裂开来——
血肉四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硫磺与焦灼气息。
几只不同种类的兽人从那团血肉中分离而出。
一头狼人,四肢着地,毛发凌乱,眼神中仍带着迷茫;
两只羊人,身形瘦削,披着破烂的斗篷,瑟缩着靠在一起,目光呆滞;
还有一名熊人,体型庞大,却失去了原本的狂暴气息,只是茫然地坐在地上,望着天空。
它们懵懂地起身,像是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伊凡挥了挥手:“走吧。”
几名红兜帽立刻引导这些兽人离开谷地,引导它们朝影沼荒原深处奔去。
但伊凡并没有立刻返回金鹅镇。
夜色深沉,风从荒原尽头吹来,带着腐叶与灰烬的味道,仿佛仍在诉说着过去的灾难。
“我想让你看一样东西。”他说。
语气低沉,却透着一种压抑已久的沉重。
于是他们继续前行,穿过一片枯死的树林。
那是一片早已失去生机的土地,树木东倒西歪,枝干断裂,树皮剥落,像是被某种不可名状的力量吞噬过。地面上覆盖着一层灰白的尘埃,踩上去无声无息,如同行走在梦境边缘。
最终,他们来到一棵巨大的杜松树前。
这棵树早已死去多年,树干焦黑,枝桠断裂,表面布满裂痕,仿佛曾经历一场无法抗拒的灾难。
它孤零零地矗立在荒野中央,像一座被遗忘的墓碑。
这棵本该四季常青的树木,此刻却呈现出诡异的形态:
表面布满龟裂纹路,裂缝中流淌着熔岩般的金色脉络,像是某种尚未熄灭的生命之火在体内流动;
三分之二的枝桠碳化成尖锐的爪状,仿佛随时会抓向虚空;
剩余部分竟还挂着几片墨绿色的针叶,颜色晦暗,像是腐烂后又被火焰烘烤过的残骸。
然而奇怪的是,尽管整棵树都被烈火吞噬过,那些碳化枝桠的末梢,时不时“噼啪”爆出几点火星,仿佛树体内藏着永不熄灭的火种。
杜松树本是一种极为坚韧的树木,能在极端环境下存活百年以上。
它的树皮粗糙如鳞片,木质坚硬如铁,燃烧后仍能保留结构,不易碎裂。可眼前的这棵树,已经远远超出了自然的范畴。
“这是几年前大火留下的痕迹。”伊凡低声说道,声音仿佛也被这片土地所压抑,“柯金斯点燃了整片影沼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