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很快拿了赏钱,被大奶奶带到一处僻静角落,说有话要问。
“秦墨,你和我说实话,他的病到底怎样?能不能治?果真不能治,还有几日可活?”
秦墨正感到纳闷,那大奶奶忽然问起了病情,声音听上去正常,只偶尔眼角跳动,流露出一丝焦虑。
可惜秦墨根本不知道如何作答。
本来打定主意不救,但要他狠心去说,又说不出口,毕竟是一条性命摆在那里。
而性命,或者说被赐予重头再来的机会,对于穿越的秦墨而言,太知道其中的意义所在了。
“我知道我们当家的娶了许姑娘,你不舒服,但这事我可以做主,你和我说实话,我现在就让你把她带走。”
妇人足够敏锐,秦墨的不回答,也是某种明确的回应。
“和她无关。”
秦墨心下一叹,摇着头说:“陈芝麻烂谷子根本没必要重提,我只是有些好奇,你真的想救他?”
“能救当然救!”
妇人答得毫不迟疑,听她连声问:“你果真、果真能救?”声音里透露出惊喜,居然打了结巴。
秦墨听了大感意外,先前被她警告似的看了一眼,还以为自己的决定合了她的心意。
如今见她这般态度,立知是误会了,说不定她以为丁典娶了许英秀,自己嫉恨,故意不肯用心医治,所以才有了那警告似的眼神。
但问题是自己之前说不救,此时见了她这般神态,反而觉得可怜,所以有些犹豫。
对面的妇人见秦墨愣神,苦笑摇头:“我整日里巴不得这个败家又好色的男人死掉,可没想让他真的去死。”
她本就有几分苦相,这一笑之下更添了许多苍老,让秦墨见了于心不忍。
听她接着说:“当年丁永昌争取家主之位,是我娘家相助,那丁永年成为云岚宗弟子,也是我家人鼎力支持。丁家怕我,感激我,丁典敬我畏我,又有什么用?小妾还不是娶了一个又一个?我不过是妇道人家,又能怎样?”
秦墨听了倒也能理解,心想:怪不得连丁老太爷也要找她拿钱,可她也太小气,只拿十枚灵石打发我......又想:我没能救人,十枚其实也不算少......
咳。此时见妇人神色哀苦,便咳了一声,问她:“你为什么肯信我?”
“你不会盯着丁家的家产。”
妇人直视秦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不然还能怎样?我如果去问那姓崔的妖妇,她怎肯和我说实话?”
她嘴角打颤,抿了几次情绪才镇定下来,“我辛辛苦苦攒来的家当都被那败家子拿去花天酒地贴女人了,一个不够,还要娶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许姑娘刚入了门,又开始和那妖妇勾搭上了......有时我真想大家一古脑的弄死算了,也能落得耳目清凉......唉。”
一声叹息,在夏夜的风里悄然而逝。
崔桃夭,名字里虽然带了个“夭”字,可也不能被称作妖妇吧?
秦墨对丁典的性情早有耳闻,此时听说他居然和崔姑娘勾搭,不由替崔桃夭感到可惜,忽然间想起同样是宗门子弟的唐风,便问:“唐风呢?他不是和丁典交情不错吗?”
许是秦墨的淡定给了妇人信心,她虽然对秦墨的频频发问感到不满,但心里好不容易生出一丝指望,说什么都得忍下,便皱着眉头说:“他欠了我们丁家十几万的灵石,当家的一死,他可不就不用赔了吗?又是什么好东西了?呸!”恨恨地向旁边啐了一口。
真有钱!秦墨听了暗自咂舌,这时心里已经想好,自己不救,但可以告诉妇人怎么救。这样的话,将来有什么麻烦也找不到自己头上来。
“我接下来的话你认真听,一步都不能差。”
秦墨直视妇人,神情郑重。
妇人头颅连点,甚至外放出一层薄薄的法力,将风声虫鸣等杂音拒之于外。
秦墨见她这般谨慎,心下称赞,当即压着嗓子说:“他中了蛊毒,是什么蛊我说不准,但你稍后去找些糯米和鸡血来,再把这粒......灵蛊丹拿水化开,一起铺在陶罐子里,放在他床头就行了。”
说着背转身形,伸手入怀,在腋下狠搓两下,只搓出个米粒大小的泥丸,让大虫吐了口水,随便捏了捏,转过身递了过去。
“这就是......灵蛊丹?”妇人慌不迭接过这颗灰不溜秋,又奇臭无比的丹丸,神色有些迟疑。
她的资质不算差,本也不是无知村妇,祖上曾经出过风云人物。
可惜后来家道中落,于是不得不全力支持丁永昌做了家主,以期她在丁家有朝一日能熬出头来,再续祖上荣光。
谁知她来丁家站稳脚跟后,那丁典对她虽然敬畏,但妾室却娶了一个又一个。每多娶一个,对她的敬畏便多了一分,可也仅限于此。
她伤心失望,悔恨恼怒,整日里被这些情绪所困扰,早忘了家族荣光这档子事,一门心思投入到争风吃醋当中。
不知不觉竟错过了修真的最好年月,可惜悔之晚矣。
此时秦墨看见她的神情,猜到她不信,但也不想解释,便只淡淡的看着,扮足了高人姿态。
妇人抿了数次嘴唇,终于将丹丸用绢帕小心收起,头也不抬地问:“用这法子把那蛊虫引出来之后又如何?”
秦墨嘿嘿笑了两声:“之后你......”
“李姐姐,我正想找秦小哥呢,你怎么把他拐到这里来了?”
秦墨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声娇笑打断,紧接着香风来袭,此地眨眼间多了位红裙姑娘。
不是崔桃夭是谁?
秦墨本就对仙姑保持警惕,如今见她找上门来,还是在自己要说出治疗之方的关键时刻,警惕心更重,自然不肯说下去,当即不动声色的退了半步,含笑伫立。
“妖妇放肆!丁家岂容你口无遮拦胡说八道?”
妇人厉声呵斥,面沉似水。
呵呵。
听崔桃夭掩嘴轻笑,“李锦华,我是敬你年岁已高,肯叫你一声姐姐,可不是看在我妹妹的面儿上,你那些愚蠢的家规还管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