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焚尸炉内的尸首已经化去大半，烧出来的油脂偶尔让火光猛然一亮，尸首上便爆出一阵“噼啪”声响，黑烟蒸腾，气味呛鼻。
秦墨面无表情地拉动风箱，只有在爆裂声响传出时，两条浓密挺拔的眉毛才轻轻一跳，很快又回复原状。
这里是杏花村焚尸所，位于村东两里外，杂草丛生，高高低低的坟包遍布其中，磷光点点。
这一片原本是村里的坟场，自打去年发生过尸变，土葬全都改成了火葬，三天前穿越至此的秦墨接替了原主，成了杏花村的焚尸匠。
杏花村北三十里，有座莽古峰，常年云遮雾绕，是天岚山脉的起点。
天岚山脉绵延千里，峰头众多，像一道坚实的屏障将红尘俗世远远隔了开去。
整条山脉为云岚宗所盘踞，秦墨当年作为候选被接引至此，奈何他是混灵根体质，驳杂不堪，因此淘汰下来。
像秦墨这般的不在少数，其中有些人不愿再回到俗世，便在各峰附近的平地上聚成村落，结庐而居。
如今百年时光匆匆而过，杏花村已经聚集了五六百口人，小有规模。
秦墨三天前穿越至此，现在刚刚接受现实。
焚尸匠月俸两枚灵石，由村长发放，糊口都勉强，修炼也无从谈起，外挂更是迟迟不肯出现，因此他心情很差。
炉子里烧的这位是后半夜送来的，听说是吃了山上弟子的灵丹，送来的时候面色发青，七孔流血，眼睛瞪得很大。
这样的尸首必须尽快焚化，否则很有可能发生尸变。
秦墨继续面无表情拉动风箱，炉坑里的煤炭烧得通红，尸首在“噼啪”的爆裂声中碎成一段又一段的焦炭，再看不出原本轮廓。
就在这时，从那堆焦炭上猛然腾起一束红光，径直落入秦墨脑海。
秦墨脑海里轰然一响，一副巨大书册竖在那里缓缓翻开。
【功德簿】灵魂审判，可得业力果实，并附带奖励。
眼前的页面左边记着苦主生平，右边则是工笔画卷，像幻灯片一般滚动播放，苦主的一生都被浓缩在巴掌大小的画卷里，连绵不断。
死者也是杏花村村民，偶然被莽古峰上的云岚宗弟子选为药奴。
那峰上住的都是低阶弟子，他们炼出来的灵丹良莠不齐，想知道效果如何，得有人试药，于是药奴应运而生。
死者前不久被入门测试所淘汰，心有不甘，结果当了药奴，灵气爆体而亡。
那仙师眼见如此，只说了句“浪费！”，便洒然离去，尸首还是村长派人拉来焚尸所里，现在成了一堆灰渣。
书册很快合拢，消失不见。
秦墨手心里多了颗樱桃果，而脑海里也多了部拳法：
疯魔拳 注：出拳毫无章法，快如疾风，猛如疯魔，防不胜防。
业力果涨修为，奖励是神通技巧！
秦墨毫不犹豫把果实吞下，虎躯一震，莫名其妙突破凡人门卡，踏入炼气层次。
室内虽然焦臭难闻，秦墨仍旧清晰察觉到其中有一丝清凉气息，沁人心脾，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灵气了。
他不敢相信地环顾四周，那石块垒砌的墙壁，条石架起的房梁，挂满蛛网的天窗，从未显得这般超凡脱俗。
铛、铛、铛。
便在这时，前面响起了敲门声，铜制的门环扣打在铁门上，短促而响亮。
焚尸所建在村东，分前后两间，村里人嫌晦气，平时都绕着走，除了苦主家属亲朋，鬼都不来。
会是谁呢？
秦墨皱了皱眉头，起身拉开石门出了后屋，穿过数丈长短的走廊，来到前屋开门。
前屋宽敞明亮，铺陈简洁陈旧，一床，一桌，两张凳子，一个面盆，基本上算是家徒四壁。
这么说也不对，桌上有架香炉，炉内积攒了半炉香灰，铜锈累累。
焚尸匠这一行有许多规矩，第一条就是人死为大，莫讲闲话。
不管死者生前善恶，焚尸前都需要烧纸燃香，相当于正告天地。
铛铛铛铛！
外面的人显然开始不耐烦，叩门声急了起来。
来了！
秦墨快步上前，给对方开了门。
天色刚刚放亮，一蓝袍男子站在门外，身材干瘦，獐头鼠目。
可不就是拿人当药奴的莽古峰弟子刘湛！而那药奴刚被自己烧成灰渣！
“怎么才开门？”
那刘湛不耐烦地推开门口的秦墨，自行进屋，大摇大摆在凳子上坐好。
此人腿瘸，几步路确实走得摇摇晃晃，衣袖带风。
“仙师来此何事？”秦墨走过去站在刘湛对面，干笑着搭话。
刘湛手腕一翻，掌心间多了枚乌沉沉的丹丸，向前一送，“我刚炼了一炉聚灵丹，听说你是混灵根，正好对路，试试！”
混灵根五行俱全，每一种又能细分，像秦墨的金灵根就能分成青金赤金和黄金三种，彼此不相上下，这般加起来灵根总数已然超过二十，驳杂不堪，连起码的五灵根都不如。
这里的村民大多都是凡人，混灵根并不常见，混成秦墨这样的几乎没有。
刚刚烧的那位也是混灵根，前两年刚刚淘汰下来，现在他已经成了灰渣，鬼知道这丹丸会不会让自己步其后尘。
秦墨盯着丹丸，不敢伸手去接。
嗯？刘湛面色一沉：“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敢怀疑宗门弟子？”
“不敢，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听谁说的我是混灵根？”
秦墨飞快调整心态，在凳子上坐好，直视刘湛，语气平静。
刘湛既然能找到这里，肯定打好了主意，焚尸所又地处偏僻，自己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
既然如此，不如索性问个明白。
“听谁说的？”刘湛似乎没料到秦墨会反问，闻言一愣，手掌僵在半空。
其实也难怪，原主离群索居，虽然生得身强体壮，性子却唯唯诺诺，莫说敢违抗仙师命令，就是与人多说两句话都会打起结巴。
“问那么多作甚？先拿着！”
刘湛很快回过神来，再次将手掌向前一伸，不容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