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丝丝极其纤细、近乎透明的银灰色能量!
它们如同最灵动的游鱼,又如同最坚韧的丝线,无声无息地流淌在他破碎的经脉、骨骼、乃至新生血肉的每一个细微角落。
它们的存在感极其微弱,若非帝烬天刻意去感应,几乎无法察觉。
它们与神魔涅盘体那霸道显眼的暗金、幽暗魔纹截然不同,内敛、深邃,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空灵与古老。
正是这些看似不起眼的银灰色能量,在时空乱流中抚平了时间错乱,迟滞了空间切割,最终指引他砸开了那唯一的生路!
帝烬天尝试着,用仅存的一缕神念,极其轻柔地去触碰其中一道银灰色的“丝线”。
嗡!
一种奇异的震颤感瞬间传递到他的意识深处!这是一种…感知的延伸!
刹那间,他“看”到的世界变了!
不再是模糊的铅灰色天空和荒凉的乱石滩。
他的“视野”仿佛被拔升到了一个更高的维度,眼前的一切都化作了无数纵横交错的“线”!
构成脚下巨石的坚固物质,在他感知中变成了无数紧密排列、微微振动的“点”和“线”的集合;
呜咽掠过的阴风,化作了一道道流动的、带着冰冷气息的轨迹;
甚至连那永恒不变的、似乎凝固的时间,在他此刻的感知中,也呈现出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水波般的流淌韵律!
虽然这种“看见”极其模糊,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且稍纵即逝,仅仅维持了不到一息就因神念耗尽而消散,但带给帝烬天的震撼,无异于开天辟地!
“这就是…时空的本质?” 帝烬天心神剧震,残破的丹田都因这刹那的感悟而微微波动。
他从未想过,世界竟能以如此“本源”的方式呈现在眼前!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为他推开了一扇通往无上大道的大门 !
激动过后,是巨大的虚弱和更深的渴望。
他现在的状态太差了,神魂重创,灵力枯竭,连维持清醒都极为勉强,根本无法深入探究这刚刚觉醒的血脉之力。
那惊鸿一瞥的“时空之线”,非他目前能主动掌控的力量。
“需要力量…需要恢复…” 帝烬天压下翻腾的心绪,回归现实。
时空血脉的奥秘浩瀚如星海,非一朝一夕可窥。当务之急,是活下去,恢复实力!
他不再强行感悟,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如同最吝啬的守财奴,小心翼翼地引导着涅盘体本能产生的微弱暖流,一点一滴地修复着最致命的创伤,滋养着新生的血肉。
同时,他以《神魔变》的心法,如同沙漠中干渴的旅人,艰难地、一丝丝地汲取着万鬼州这阴冷灵气中蕴含的稀薄能量,补充着近乎枯竭的丹田。
时间,在死寂的荒滩上无声流逝。
帝烬天如同沉眠的磐石,一动不动。
只有他体表那些狰狞的伤口,在无声地诉说着生命顽强的奇迹。
焦黑的死皮在阴风中缓慢剥落,露出底下粉嫩的新肉。
深可见骨的创口边缘,嫩肉如同最细微的藤蔓,缓慢却坚定地向中心爬行、弥合。
暗金色的魔纹在新生的血肉底层若隐若现,如同精密的符文网络,输送着生命能量,加固着新生的组织。
一天…两天…或许更久。
帝烬天再次从深沉的调息中恢复一丝清明。
剧痛依旧存在,但已经不再像最初那样如同跗骨之蛆般无时无刻地疯狂撕扯神经,变成了可以忍受的、持续性的钝痛。
更让他欣喜的是,他能感觉到身体恢复了一些基本的控制力!
他尝试着,极其缓慢地、调动起脖颈处刚刚愈合些许的肌肉力量。
嘎吱…
令人牙酸的轻微骨响声中,他那几乎与地面冻结在一起的头部,终于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个微小的角度。
视野随之变换。
依旧是灰暗的天空,荒凉的乱石滩。
但这一次,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一块半人高的、相对平整的黑色岩石上。
岩石表面光滑,如同天然的镜子,倒映着铅灰色的天光,也隐约倒映出他此刻的轮廓。
那是一个怎样的人形啊!
焦黑与暗金血痂覆盖了大半身躯,如同披着一件破碎的、被烈火焚烧过的地狱铠甲。
翻卷的伤口处,粉嫩的新肉与残留的焦黑形成刺目的对比。
双臂和前胸的恐怖伤口虽然缩小了一些,但依旧狰狞可怖,能看到新生的、薄薄的肌肉层下暗金色的骨骼。
脸上同样布满血污和焦痕,只有一双眼睛,尽管布满血丝,却如同淬炼过的寒星,锐利、深邃,燃烧着不屈的意志和一种刚刚觉醒的、洞悉本质的微光!
帝烬天看着“镜中”的自己,没有恐惧,没有厌恶,只有一种冰冷的平静。
这副残躯,是他从鬼门关爬回来的证明!
“鬼厉…段玉龙…” 他无声地默念着这两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血腥味。
玄冥宗…这个仇,他帝烬天记下了!
待他功成之日,定要这万鬼州的魔窟,血债血偿!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阴冷恶意的窥视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滑过帝烬天刚刚恢复些许敏锐的感知!
不是凶兽!也不是低阶鬼物!这股气息…带着一种精纯的阴寒和怨毒,如同潜伏在阴影里的毒牙!
帝烬天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刚刚恢复一丝血色的脸庞再次变得冰冷如铁。
瞳孔深处,那点因感悟时空而生的微光骤然收缩,如同即将扑食的猎鹰!
荒滩的死寂,瞬间被无形的杀机打破。
冰冷的杀机如同实质的毒液,瞬间浸透了帝烬天全身。
那来自阴影深处的窥视感,带着精纯的阴寒怨毒,绝非寻常鬼物,而是修为有成的鬼道修士!
在这重伤濒死、动弹不得的绝境下遭遇此獠,无异于雪上加霜!
帝烬天瞳孔深处那点因时空感悟而生的微光,如同被投入寒潭的星火,骤然收缩凝聚,锐利得刺破铅灰的天幕。
全身残存的肌肉本能地绷紧,牵动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却被他强行压下,意识如同绷紧的弓弦,死死锁定那恶意的源头。
呼——
一阵带着浓郁腐烂甜腥气的阴风,毫无征兆地从一块巨大嶙峋的怪石后方卷起,吹得地上灰白的骨粉打着旋儿飞舞。
阴风过处,光线似乎都黯淡了几分,温度骤降。
“桀桀桀…好浓郁的生命气血…好精纯的怨毒恨意…真是上等的滋补魂食啊…”
一个苍老、干涩的声音,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怪笑,幽幽地飘荡在死寂的荒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