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帝烬天如同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孤狼。
他避开那些能量波动剧烈、法则碎片混乱的核心区域,在葬神古域破碎的边缘地带穿行。
伤势未愈,灵力运转滞涩,他不得不将气息收敛到极致,依靠强横的肉身和对危险的敏锐直觉,在巨大的骸骨、崩塌的山峦和深不见底的裂隙间潜行。
遭遇不可避免。
一头由战场戾气凝聚、形如巨型腐尸鸟的煞灵,翼展遮天,带着令人作呕的恶臭俯冲而下。
帝烬天眼神冰冷,没有选择硬撼,身形骤然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险之又险地贴着那裹挟着阴风的利爪掠过,同时并指如剑,一缕凝练到极致的涅盘真焰在指尖一闪而逝,精准地刺入煞灵能量核心最薄弱的一点。
“嗤!”那凶戾的煞灵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暗红的能量迅速黯淡、消散,只留下一缕精纯的阴煞之气被帝烬天体内涅盘之力本能地吞噬炼化。
他脚步不停,身影消失在嶙峋的怪石之后。
数日后,一处隐蔽的岩缝中。
帝烬天盘膝而坐,体表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不断明灭的黑红光晕。
体内,涅盘之力正与段玉龙残留的冥魔之气进行着最后的拉锯。
他猛地睁开眼,张口喷出一小团粘稠如墨、散发着刺骨寒意的黑气。黑气落地,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将坚硬的岩石蚀出一个小坑。
“呼……”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长长吐出。
虽然距离痊愈尚远,但最顽固的魔气已被逼出,灵力运转恢复了七八成,那股涅盘之力也壮大了不少。
他眼中精光一闪,看向西方——那是万鬼州的方向,空气中弥漫的阴煞之气已隐隐变得浓郁粘稠。
该离开了!
横穿赤荒州的过程,是一场对耐力与意志的考验。
血色荒漠无边无际,灼热的白昼与酷寒的夜晚交替,狂暴的沙暴夹杂着混乱的法则碎片,如同无形的绞肉机。
偶尔能遇到同样在赶路的修士,彼此间都保持着极度的警惕与疏离。
帝烬天如同融入沙海的阴影,凭借涅盘之力带来的强大恢复力和对《神魔变》气息的微妙感应,艰难跋涉。
一个月后。
天空,仿佛一块巨大的、浸透了污水的抹布,沉甸甸地压在头顶。
光线黯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混杂着腐朽、阴冷和淡淡血腥的气息。
脚下的土地不再是赤荒州的焦黑,而是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褐色,泥泞而粘稠,每一步落下,都仿佛有无数冰冷滑腻的东西在试图缠绕脚踝。
腐烂的沼泽冒着咕嘟的气泡,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嶙峋的怪石扭曲成各种狰狞的形状,如同垂死挣扎的怪物。枯死的、没有叶片的黑色树木枝桠虬结,指向阴沉的天空。
视野所及,散落着各种巨大或细小的骸骨,有的半埋在泥沼中,有的散落在裸露的岩石上,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惨白的磷光。
偶尔可见几点幽绿色的鬼火,在沼泽深处或骸骨堆中无声地漂浮、跳动,如同窥伺的眼睛。
死寂,是这里的主旋律。
但那死寂之下,又仿佛潜藏着无数压抑的嘶鸣和恶毒的诅咒,丝丝缕缕地钻入耳膜,侵蚀着心神。
无处不在的阴寒之气,如同跗骨之蛆,试图钻透护体灵力,冻结血液。
万鬼州!名副其实!
帝烬天站在一处相对干燥的高坡上,眉头紧锁。
踏入此地的瞬间,体内《神魔变》的阴阳气旋便自发地加速旋转起来,涅盘之力微微躁动,体表自动浮现一层极淡的黑红光晕,将试图侵入的阴寒死气隔绝在外。
他需要情报!
段玉龙逃回了万鬼州,但万鬼州何其广大?
一个重创的元神,会藏身何处?玄冥宗又在何方?
目光扫过这片阴森死寂的大地,远处,一座依托着巨大骸骨山而建的城镇轮廓,在灰暗的天幕下若隐若现。
城镇上空,飘荡着稀薄却驳杂的生气,以及……浓烈的混乱与邪恶气息。
那里,或许有他需要的东西。
腐骨镇。
镇如其名,巨大的、不知名生物的森白肋骨构成了小镇部分天然的外墙和支撑柱。
房屋大多用粗糙的黑色石材和朽木搭建,歪歪扭扭,散发着霉味。
街道狭窄而泥泞,流淌着暗绿色的污水。
空气中除了固有的阴冷腐臭,还混杂着劣质丹药的刺鼻气味、血腥味、以及一种令人烦躁的、若有若无的魔音。
形形色色的修士行走其间,大多面色阴鸷,眼神警惕而贪婪。
有浑身缠绕着黑气、看不清面目的魔修;有驱使着摇摇晃晃、散发着尸臭的傀儡的尸道修士;有身上爬满诡异毒虫、眼神怨毒的蛊师;还有一些气息驳杂、明显是刀口舔血的亡命徒。
偶尔有强大的气息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蛇。
这是一个混乱的法外之地,秩序的荒漠,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帝烬天收敛了涅盘之力的微光,将自身气息压制到紫府境初期的程度,混入人流。
他需要找到此地的”信息集散地”——黑市,或者类似的地方。
很快,他循着最驳杂混乱的气息,来到镇子中心区域。
这里没有固定的店铺,只有一片由巨大骸骨围成的、相对开阔的”广场”。
地上铺着破烂的兽皮或草席,修士们席地而坐,面前随意摆放着各种物品:沾着泥土和暗沉血迹的残破法器、散发着诡异波动的矿石、装在脏污玉瓶里的不明丹药、甚至还有封印着挣扎残魂的魂瓶…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争执咒骂声混杂一片。
帝烬天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他来到一个角落,那里盘坐着一个裹在宽大黑袍里、只露出一双浑浊黄眼的老者。
老者面前没有摆摊,只是身前插着一块歪歪扭扭写着”百晓”二字的破木牌,气息阴冷,赫然有神府境十重的修为。
“打听点事。”帝烬天声音低沉沙哑,屈指弹出一枚中品灵石,精准地落在老者面前的破碗里。
灵石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在这阴晦之地显得格格不入。
浑浊的黄眼珠转动了一下,落在灵石上,又缓缓抬起,打量着帝烬天,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问。”
“玄冥宗。”帝烬天吐出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