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头和粮食,现在才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硬道理!
他没有直接驳斥,只是慢条斯理地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杯口的热气。
大堂里的喧嚣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渐渐平息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不论是紧张、期待还是恐惧,都聚焦在了朱明夷那张年轻却威严的脸上,等待着他的最终决定。
朱明夷呷了一口茶,将茶杯轻轻放回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让人心头发寒的不容置疑:“本王的决定,就是延安往后的规矩。”
“谁赞成?”
“谁反对?”
一时间,大堂内落针可闻。
那几个方才带头反对的士绅,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嘴唇哆嗦着,似乎还想争辩几句,但在接触到朱明夷那双冰冷淡漠的眼神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满心的寒意。
朱明夷的视线,看似随意地掠过堂下那些噤若寒蝉的士绅,最终落在了角落里几个身影上。
那是几个刚放下刀枪没几天的前闯军头目,身上还带着洗不掉的悍匪气。
他们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里却有种野狗般的警惕和渴望,正偷偷打量着这位新主子。
朱明夷嘴角那抹冷意未散,眼神轻轻递了过去。
那眼神里没有命令,只有一种默契的询问,或者说,是一种许可。
杀鸡儆猴,这种脏活,交给专业人士最合适。
他心里甚至有点恶趣味地想,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专业对口”?
那几个头目先是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王爷会直接看向他们。
但他们都是在刀口舔血日子里混出来的,瞬间就明白了那眼神的含义。
一股压抑许久的嗜血兴奋感,从心底窜了上来,让他们几乎要微微颤抖。
脸上的横肉抽动着,嘴角咧开,露出一个既谄媚又残忍的笑容。
王爷这是要立威,而他们,就是王爷手里最快的刀,也是最好的投名状。
能为王爷分忧,还能活动活动筋骨,杀几个养尊处优的肥羊,简直是天大的美差。
其中一个脸上带疤的为首之人,眼中凶光一闪,几不可查地微微颔首,算是接下了这桩不见光的差事。
夜色如墨,将延安城笼罩。
几座白日里还人声鼎沸的士绅府邸,此刻依旧灯火点点,映照出主人家的富庶与安逸。
远处传来几声更夫的梆子响,单调地回荡在寂静的街道上。
突然,几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夜空,像是被猛地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桌椅翻倒的碰撞声,女人的尖叫,孩童的哭嚎,还有低沉的喝骂与闷响。
但这骚乱并未持续太久。
一切声音都像是被厚重的黑夜吞噬了,只剩下风吹过屋檐的呜咽,带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行动干净利落,没有留下太多挣扎的痕迹,仿佛只是宰了几只不会反抗的鸡。
几十条黑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从高墙内翻出,借着墙角的阴影,迅速消失在纵横交错的巷道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晨曦微露,给古老的延安城披上一层淡金。
最先发现不对的是开门洒扫的邻居。
虚掩的大门,门缝里渗出的暗红色血迹,还有那死一般的寂静,都透着不对劲。
壮着胆子推门进去的人,很快就连滚爬爬地跑了出来,面无人色,指着院内,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飞速传遍了全城。
人们惊恐地聚集在几座大宅院外,伸长了脖子往里看,脸上满是惊骇和不敢置信。
府衙派来的差役进入现场,只看到满地狼藉和横七竖八的尸体。
男丁、妇孺、仆婢,无一幸免,大多是被利刃割开了喉咙,血流了一地,浸透了华丽的地毯和衣衫。
死者的眼睛大多还圆睁着,定格着死前最后一刻的惊恐和绝望。
最让人心头发寒的是,屋内的金银细软、古玩字画,都还好好地摆在原处,连摆放的位置都没怎么变动,分毫未动。
这绝非普通的劫掠仇杀。
联想到昨日大堂上那几位老爷的慷慨陈词,再看看这干净利落、只杀人不劫财的手法……
一股无形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所有围观者和闻讯赶来的其他士绅的心脏。
那些原本还心存侥幸,打算阳奉阴违,或者暗地里使绊子的人,此刻只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仿佛正架着一把看不见的刀。
新来的秦王殿下,平日里看着似乎还有几分随和,可这雷霆手段,竟是如此酷烈决绝!
杀人立威,竟是这般直接,这般毫不留情。
整个延安的官绅阶层,一夜之间噤若寒蝉,再不敢有丝毫异议。
府衙大堂里,气氛与昨日截然不同。
那些穿着体面绸缎长袍的本地士绅,此刻一个个垂手肃立,面色恭顺,眼神中却残留着未散去的惊惧。
他们低着头,不敢与端坐主位的朱明夷对视。
朱明夷看着堂下这群一夜之间变得温顺得像绵羊一样的地主老财们,心里忍不住想笑。
果然,没有什么思想工作,比一场精准的物理超度更有效率。
祖宗法度?在阎王爷面前,谁还敢提什么法度?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大堂。
“昨日,本王已说了,延安府境内所有田地,尽归王府所有,定为‘王田’。”
“今日,便来说说这‘王田’如何分配,租子如何收取。”
他详细阐述了新的土地政策。
清查田亩,登记造册。
根据每家每户的人丁数量,分配足够耕种的土地。
每亩地每年只收固定的租子,不会随意加派。
这些租子,将用于王府的开销,以及供养军队,赈济灾民。
听到这些章程,堂下的士绅们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朱明夷的目光扫过他们,最终落在张云鹗身上。
“张云鹗。”
“微臣在!”张云鹗上前一步,躬身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