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
无边的、粘稠的、仿佛凝固的黑暗。
意识如同沉入墨汁最深处的尘埃,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感受不到空间的存在,只剩下永恒的虚无和死寂。偶尔,会有破碎的光影如同闪电般划过这片黑暗——是狂暴的空间乱流撕扯肉体的剧痛?是杀戮本源在灵魂深处疯狂咆哮的低语?还是界碑爆炸时那湮灭一切的惨白强光?分不清,一切都混杂在无边的混沌里,如同被打碎的万花筒。
痛……深入骨髓、撕裂灵魂的痛楚,是这片混沌中唯一的“实感”。仿佛每一寸血肉都被碾碎,每一缕灵魂都被扯断。连思考都成了奢侈,只剩下本能的、对终结的渴望。
就这样……结束了吗?
帝皇……黑暗帝皇……诸天万界……都成了泡影……
就在这永恒的沉沦即将成为定局的刹那——
一点微弱的、温润的、如同初春新芽破土般的绿意,毫无征兆地,在混沌的黑暗深处悄然亮起。
那绿意很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磅礴生命力!如同干涸沙漠中涌出的第一滴甘泉,瞬间浸润了濒临枯死的灵魂!它无视了混沌的阻隔,如同最温柔的手,轻轻拂过李阳破碎的意识核心。
嗡……
一股清凉、纯净、蕴含着无限生机与宁静的暖流,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注入这濒临崩溃的意识荒漠。那冰冷暴戾、疯狂撕扯的杀戮本源,在这股纯粹的生命洪流面前,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无声的尖啸,不甘地、却又无可奈何地被冲刷、压制、驱散!
剧痛如同退潮般缓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浸泡在生命母体中的温暖与安宁。沉沦的意识被这生命之泉温柔地托起,一点一点,艰难地浮向光明的彼岸。
感官,如同生锈的齿轮,在生命之泉的浸润下,开始缓慢而艰涩地重新转动。
首先涌入的,是声音。
不再是空间的尖啸和杀戮的低语,而是……轻柔的水波荡漾声。哗啦…哗啦…如同最温柔的摇篮曲,富有节奏地拍打着岸边。间或夹杂着几声清脆悦耳、如同玉石碰撞般的鸟鸣,在湿润的空气中悠扬回荡。
接着,是气息。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清新醉人的草木芬芳,混合着湿润水汽特有的甘甜,如同最上等的琼浆,涌入鼻腔,瞬间涤荡了记忆中所有的血腥、腐臭和金属衰败的味道!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吮吸着最纯粹的生命精华,让残破的身体都为之雀跃!
然后,是触感。
身下是柔软、微凉、带着蓬勃生机的触感,如同躺在一片最细腻的天鹅绒上。有什么柔韧、微凉、带着生命律动的东西,正如同母亲的臂弯般,轻柔地缠绕、包裹着他残破不堪的身体。那东西散发着温润的生命能量,如同无数双最灵巧的手,精准地抚慰着他体内每一处撕裂的伤口、每一寸断裂的骨骼。剧痛在这温柔的抚慰下,如同冰雪消融,迅速退去,只留下酥麻的暖意和飞速愈合的微痒。
最后,是视觉。
沉重的眼皮如同被胶水粘住,李阳用尽全身力气,才极其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
刺目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适应了片刻,视野才渐渐清晰。
天空,是纯净得如同水洗过的湛蓝色,没有一丝杂质的云絮慵懒地漂浮着。一颗温暖而明亮的太阳悬挂在天穹,洒下和煦的光芒,并不刺眼,却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目光下移。
他正躺在一片巨大湖泊的岸边。湖水呈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如同顶级翡翠般的碧绿色,清澈见底,水波荡漾间,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晕。湖面氤氲着淡淡的、如同仙气般的白色雾气,缓缓流淌。
而最震撼的,是湖岸之上,那株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的……巨树!
它矗立在离湖岸不远的地方,庞大到难以想象!粗壮的树干如同支撑天地的巨柱,直径恐怕超过百米,虬结的树皮呈现出古老的青铜色,上面布满了岁月雕刻出的深邃沟壑,仿佛记载着万古的沧桑。巨大的树冠如同擎天的绿色华盖,遮蔽了天空,无数粗壮如龙、蜿蜒垂落的枝条,如同连接天地的桥梁,一直垂落到湖面之上,有些甚至没入水中。
那些垂落的枝条并非普通的树藤,它们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如同翡翠玉石般的晶莹剔透,散发着柔和而磅礴的生命光晕!每一片叶子都如同最完美的碧玉雕琢而成,脉络清晰,流淌着实质般的生命能量!
李阳能清晰地感觉到,包裹、缠绕着自己身体的,正是其中一根最为粗壮、散发着最浓郁生命气息的翡翠枝条!正是这根枝条,如同生命的脐带,源源不断地将磅礴的生命精华注入他濒死的躯体!
【警告解除!侦测到超高浓度生命能量注入!】
【宿主生命体征:稳定(重度伤势修复中)!】
【核心能量:0%(枯竭状态)!反噬压制中(外部生命能量介入)!】
【外部环境侦测:超高能级生命世界!能量纯度:极高(自然生命系)!威胁等级:低(暂未发现敌意)!】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意识深处响起,虽然依旧缺乏感情,但那些刺目的红色警告已然消失!尤其是看到【生命体征:稳定】和【反噬压制中】的字样,李阳那颗一直悬在深渊边缘的心,才终于重重地落了回去。
活下来了……真的活下来了……
他贪婪地呼吸着这蕴含着无尽生机的空气,感受着体内伤势在磅礴生命能量滋养下飞速愈合的酥麻感。虽然帝皇铠甲核心依旧枯竭,那股冰冷的杀戮本源也并未消失,只是被这股强大而温和的生命能量暂时压制、隔绝,如同蛰伏的毒蛇。但至少,命保住了!
他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脖颈,目光沿着那根救命的翡翠枝条,投向它延伸的源头——那株如同神迹般的参天古木。
这棵树……是什么?它为何要救自己?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苍老、仿佛带着岁月回响的声音,如同清风拂过树梢,直接在李阳的脑海中响起,并非语言,而是一种清晰无比的精神意念:
“来自异界的迷失者……你体内涌动的毁灭之力,与这片孕育生命的灵湖格格不入……但你的灵魂深处,却有着一丝……连古树都为之惊异的……至高规则的气息……”
李阳心中剧震!这古树……能直接与他的精神对话?而且,它看穿了自己体内的杀戮本源和帝皇铠甲的本质?!
“不必惊慌,孩子……”那苍老的精神意念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生命与毁灭,本是一体两面……就如同这湖水的滋养,与湖底深处沉寂的火山……古树感受到了你被那股毁灭之力侵蚀的痛苦,也看到了你为压制它所付出的代价……你的意志,值得一次救赎……”
意念微微停顿,如同在斟酌。
“然而,毁灭的种子已然深种,仅靠生命之泉的冲刷,无法根除……它如同跗骨之蛆,蛰伏于你的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