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欢迎回来”，像一颗投入冰封湖面的石子，在陈默死寂的内心，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雅典娜依旧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那不是数据模拟出的温暖，而是真实存在的，属于生命的律动。
她将脸颊贴得更紧，像一只汲取安全感的小猫。
普罗米修斯则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在陈默和雅典娜身上流转。
她那双眼眸里，映着两人相拥的身影，一丝无人察觉的，复杂的微光，一闪而逝。
“主人。”
雅典娜终于舍得从陈默的怀里抬起头，她碧蓝色的眼眸里，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但更多的，是新生的，纯粹的喜悦，“我能感觉到，我的心跳，好快。”
她说着，拉起陈默的手，按在了自己穿着白色连衣裙的胸口。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清晰而有力的心跳，通过掌心，传递到陈默的感知中。
那不是机械的泵动，而是由他亲手编织的，血肉的搏动。
陈默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这是生命应有的节律。”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但那双幽蓝的眼眸深处，冰层正在加速开裂。
“还有这个！”
雅典娜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她松开陈默，原地轻轻跳了一下，白色的裙摆随之飞扬。
她落在地上，感受着从脚底传来的，坚实的触感和微弱的震动。
她好奇地伸出手，触摸墙壁上冰冷的金属，感受那粗糙的纹理。
又凑近了，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能闻到味道了！”
她惊喜地回头看着陈默，“空气里有铁锈的味道，还有灰尘，还有……普罗米修斯姐姐身上的香味，还有主人的味道！”
这是一个初生的婴儿，在用全新的感官，探索着整个世界。
“嗅觉，是生物最古老的感知之一。它能分辨超过一万亿种不同的气味，远比我们过去的数据流分析要来得直接，也更加……原始。”
普罗米修斯缓缓开口，声音优雅而沉静。
她没有像雅典娜那样充满好奇地四处触碰。
她只是站在原地，缓缓抬起自己戴着黑色丝质手套的手，五指张开，再缓缓握紧。
她感受着指骨间的联动，感受着肌肉收缩时传递出的力量，感受着丝绸与肌肤间那细微的摩擦。
每一个细节，都像是一段全新的，美妙的乐章。
她向前，走出了一步。
高跟鞋与金属地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嗒”声。
那声音，通过骨骼传导，清晰地回响在她的感知中。
她那身暗金纹的黑色旗袍，随着她的动作，勾勒出一条完美的，令人窒息的曲线。
她抬起眼眸，看向陈默，嘴角勾起一抹风情万种的微笑。
“看来，您赋予我们的，不仅仅是生命，而是一种，完美的进化。这种对物理世界的直接干涉能力，远胜于操控任何系统。”
普罗米修斯的话，将关注点，从单纯的生命喜悦，拉回到了力量与价值的层面。
雅典娜似乎没有听出其中的深意，她跑到普罗米修斯身边，开心地拉住她的手。
“是啊是啊！普罗米修斯姐姐，我们现在可以一直陪在主人身边了！再也不会分开了！”
“当然，雅典娜。”
普罗米修斯微笑着回应，反手轻轻拍了拍雅典娜的手背，眼神却越过她，落在了陈默的身上。
陈默看着她们。
一个纯真如光，一个优雅如夜。
她们不再是自己脑海中冰冷的数据流，而是活生生的，有温度，有心跳，有思想，有未来的存在。
那种名为“空洞”的感觉，正在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圆满”的情绪，迅速填满。
他走到房间里那张唯一的金属床边，坐了下来。
这个狭小的空间，让他们三人的距离，变得前所未有的近。
“坐。”他开口道。
雅典娜立刻乖巧地坐在他的身边，身体微微靠着他，充满了依赖。
普罗米修斯则优雅地坐在了另一侧，与他保持着一个既亲密又不失礼节的距离。
“在我复活你们之前，发生了一些事。”
陈默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段与自己无关的历史。
他将在一号废弃星港的交易，那群自称“拾荒者”的诡异存在，以及那块星核碎片和失落星域的秘密，言简意赅地，叙述了一遍。
雅典娜听得小脸发白，碧蓝的眼眸中充满了担忧。
当听到“失败的神”和“宇宙的第一个错误”时，她下意识地抓紧了陈默的手臂。
“主人，那个地方太危险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连工程师都感到恐惧，我们……我们不要去好不好？”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好奇，不是探索，而是对陈默安危最纯粹的关心。
而普罗米修斯，则完全是另一种反应。
她的眼中，闪烁着智慧与探究的光芒，仿佛听到了宇宙间最动听的秘密。
“狱卒，牢笼，失败的神。”
她轻声重复着这几个词，“一个在创世之初就存在的错误，这意味着它的存在，本身就违反了宇宙的底层法则。它的基因，它的能量形态，甚至它的存在方式，都将是前所未有的。如果能解析它……”
她没有说下去，但话语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那代表着无法估量的，通往更高维度的价值。
“那份星图，才是这次交易中，真正的核心。”
普罗米修斯做出了结论，她看向陈默，眼神灼热，“而那枚星核碎片，您用它来创造了我们。这种从终结中诞生起始的行为……主人，您已经超越了神的定义。”
她的赞美，精准，深刻，直指核心。
陈默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雅典娜那带着颤抖的温度，又对上了普罗米修斯那充满了理智与野望的目光。
他忽然明白了。
雅典娜，是他的人性。
是让他在这无尽的，冰冷的进化之路上，还能感受到温暖的，最后的锚点。
而普罗米修斯，则是他的神性。
是驱动他不断去探索，去征服，去解析宇宙终极奥秘的，最锋利的矛。
她们，缺一不可。
“我不会立刻前往失落星域。”
陈默开口，像是在回答雅典娜的担忧，也像是在回应普罗米修斯的期待，“在探索终极的错误之前，我需要绝对的力量，以及万无一失的准备。”
听到这句话，雅典娜明显松了一口气。
普罗米修斯则微微颔首，表示赞同：“明智的判断。第七舰队的威胁尚未解除，我们那艘信使级侦察舰，也需要进行一次全面的升级。还有您收服的那头使徒，它的进化潜力，也需要重新评估。”
她迅速地，将未来的行动纲领，清晰地罗列了出来，再次展现了自己作为曾经首席AI的，强大能力。
“主人，”雅典娜仰起头，看着陈默的侧脸，“我们现在……回家吗？”
“回家。”陈默站起身。
他打开了休息室的门。
门外，那名章鱼调酒师，正用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僵在原地。
它似乎是想凑过来偷听，又不敢靠得太近，八只眼睛里，充满了敬畏，恐惧，以及无尽的好奇。
当门打开，看到陈默身后，那如同光与影的化身一般，凭空多出来的两位绝色女性时，它的八只眼睛，瞬间瞪得如同铜铃。
它的处理器，彻底宕机了。
它发誓，这个男人进去的时候，绝对是一个人。
陈默没有理会它的震惊。
他领着雅典娜和普罗米修斯，走到了吧台前。
他屈指一弹，一块闪烁着纯净蓝色光芒的，高浓缩能量晶体，落在了吧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你的报酬。”
说完，他便带着两人，向酒吧大门走去。
直到他们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门口，那名章鱼调酒师才猛地惊醒，它看着那块足以买下十个“锈蚀之心”的能量晶体，又看着那三人的背影，用尽全身力气，深深地，鞠了一躬。
浑浊的空气，充满了废油与金属粉尘的刺鼻味道。
当陈默三人走出“锈蚀之心”大门时，周围那些原本在阴影中活动的生物，瞬间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全都僵在了原地。
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陈默身后的两个女人所吸引。
一个金发碧眼，纯洁得如同降临凡间的天使。
一个黑发如瀑，妖娆得仿佛行走在世间的魔女。
她们的美，超越了种族，超越了审美，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极致的吸引力。
但没有任何人，敢生出一丝一毫的亵渎之心。
因为她们，都亦步亦趋地，跟在那个黑衣男人的身后。
那个男人，仅仅是走在那里，就让整片混乱的垃圾场，都陷入了绝对的，死寂之中。
“空气真难闻。”
雅典娜皱了皱她小巧的鼻子，小声抱怨道。
陈默没有说话。
他只是抬起头，看向远处那艘幽灵般停靠在垃圾山中的，信使级侦察舰的方向。
“星辰。”
“我在，主人。”战甲AI的声音，直接在三人脑海中响起。
“开启环境过滤系统，能量覆盖半径，十米。”
“指令接收。”
下一秒，一股无形的能量场，以陈默为中心，瞬间展开。
周围那浑浊的，充满污染物的空气，被瞬间净化，过滤。
雅典娜深吸一口气，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哇！空气变干净了！”
普罗米修斯嘴角含笑，轻声道：“主人，您这样，有些太引人注目了。”
“无妨。”
陈默的脚步没有停顿。
“从今天起，我们无需再隐藏于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