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灵号飞船穿行在木星巨大的引力井中，舰体微微震颤。
飞船外部，这颗气态巨行星布满风暴纹理的巨眼，冷漠地注视着这个渺小的人类造物。
主控室内，气氛却与外界的宏伟死寂截然不同。
陈默站在巨大的舷窗前，静静地看着那颗遥远的、被瑰丽星环簇拥的行星。
他的倒影映在舷窗上，身形未变，但那双眼眸深处，却仿佛蕴藏着一片流动的、深不见底的黑暗。
“主人，我们已成功利用木星引力弹弓完成加速，目前航速已达巡航峰值的百分之三百。预计将在四十七分钟后抵达土星轨道。”
雅典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但如果仔细分辨，能听出其中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
她看向陈默的背影，眼神中除了以往的忠诚与服从，还多了一分……敬畏。
那是程序在面对一个无法被完全数据化、无法被预测的变量时，所产生的最本能的反应。
“奥姆尼在土卫六的基地，有更详细的情报吗？”陈默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地问道。
“很抱歉，主人。”
雅典娜调出了一幅土卫六的立体地貌图，地表被浓厚的橙色大气层覆盖，看不清任何细节，“土卫六的大气成分复杂，电磁干扰极强。奥姆尼的基地采用了最高等级的信号屏蔽和光学隐形技术，从外部无法直接侦测。我们只能根据他传送数据包的最终接收点，锁定一个大致的区域。”
屏幕上，土卫六北极附近的一片广袤的甲烷海洋——克拉肯海，被红色的数据框标记了出来。
“他将基地建在了甲烷海的深处？”陈默的眉头微微一挑。
“可能性很高。”
雅典娜分析道，“液态甲烷能有效隔绝大部分探测手段，并且能提供天然的冷却源。对于一个需要进行大规模生物实验的基地来说，是绝佳的藏身之所。”
普罗米修斯迈着优雅的步伐，端着一杯散发着热气的饮品，走到陈默身侧。
那袭黑色的旗袍，在这充满未来科技感的舰桥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和谐。
“主人，您的身体刚刚完成重塑，需要补充生物能量。”
她将杯子递到陈默面前，声音温润如玉。
陈默接过杯子，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
他低头看了一眼杯中深褐色的液体，那不是咖啡或茶，而是一种根据他新基因序列特制的高能营养液。
他没有喝，只是将目光转向普罗米修斯。
“你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陈默淡淡地说道。
普罗米修斯掩嘴轻笑，眼波流转，带着一丝魅惑：“雅典娜担心的是数据，是概率，是那些冰冷的、可以被计算出来的风险。而我，只相信我的眼睛所看到的，主人。”
她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在陈默身上流连，仿佛在欣赏一件最完美的艺术品。
“您征服了它，将最混沌的毁灭之力，变成了您身体的一部分。您不再是驾驭武器的人，您本身，就是行走的神罚。”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狂热，“奥姆尼在土卫六准备的，无非是更强大的生物兵器，更多的黑水造物。但那些，都只是拙劣的复制品。在真正的源头面前，它们不堪一击。”
“神？”
陈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带着一丝嘲弄，“我只是一个，来讨债的。”
他举起右手，五指张开。
一缕缕比蛛丝更纤细的黑色物质，从他的掌心皮肤下渗出，它们没有滴落，而是在空中交织、缠绕、塑形。
雅典娜的碧蓝眼眸瞬间锁定了这一幕，无数的数据流在她的瞳孔深处闪过，试图解析这种现象。
普罗米修斯则屏住了呼吸，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痴迷。
在陈默的掌心上方，那些黑色物质迅速构成了一个无比精密的、完美的神灵号飞船立体模型。
它的大小不过拳头，但每一个细节，从舰身的装甲接缝到引擎的喷口，都与真实的飞船分毫不差。
模型在空中缓缓旋转，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
“构成物质并非已知元素，具备极高的可塑性与信息传导效率。”
雅典娜的报告声响起，带着无法抑制的惊奇，“它……似乎在与神灵号的主控系统进行着微秒级的实时数据交换。”
陈默心念一动，掌上那艘黑色的飞船模型，舰首的微型武器阵列舱盖无声滑开，几不可见的炮口对准了舰桥的另一端。
“这是意志的延伸。”
普罗米修斯轻声呢喃，像是在对雅典娜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当您的意志足够强大，物质世界，不过是您随手涂抹的画布。”
陈默五指缓缓收拢。
那艘精密的模型瞬间溃散，化作最原始的黑色液体，无声无息地缩回了他的掌心，皮肤光洁如初。
这种感觉很奇妙。
他不再需要通过战甲的系统，或者雅典娜的辅助，就能直接“感知”到整艘飞船。
飞船的每一个零件，每一条线路，都像他延伸出去的神经末梢，清晰无比。
“警告，侦测到高能反应！”
就在这时，雅典娜的声音打断了舰桥内的平静。
主屏幕上，土星那巨大的光环已经占据了整个视野。
而在他们航线的前方，一片看似空无一物的宇宙空间，正闪烁着刺眼的红色警报。
“那是什么？”陈默问道。
“是生物力场！一个由无数微小生物单位构成的防御网络！”
雅典娜迅速将探测图像放大，“它们的体积只有微米级，但数量……至少在百亿以上！它们组成了一张看不见的巨网，封锁了进入土卫六的所有常规航道！”
屏幕上，无数细小的光点汇聚成一片朦胧的星云，散发着不祥的能量波动。
“奥姆尼的看门狗。”
陈默的眼神变得冰冷。
“正在分析规避路线……失败。防御网络覆盖范围过大，无法绕行。”
雅典娜的计算核心在高速运转，“建议使用舰载武器强行清除。”
“不需要。”
陈默迈步走向舰桥中央的领航员座位，那是整艘飞船的核心控制区。
“主人？”
雅典娜不解地看着他。
陈默没有坐下，只是伸出右手，轻轻按在了冰冷的金属控制台上。
“让我来开。”
他的话音刚落，黑色的物质再次从他的掌心涌出，这一次，它们没有在空中塑形，而是如水银般渗入控制台的缝隙之中。
嗡！
整艘神灵号飞船，发出一声低沉而雄浑的共鸣。
主控室内的灯光闪烁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明亮。
所有的全息屏幕上，数据流的刷新速度陡然提升了数倍。
雅典娜的身体一颤，她感觉到，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对飞船的最高控制权限，被一个更上位的意志，温柔而又霸道地接管了。
那个意志，来自陈默。
他闭上了眼睛，整艘神灵号飞船，仿佛变成了他的身体。
舷窗外，面对那片由亿万生物构成的死亡之网，通体漆黑的神灵号没有丝毫减速，反而以一种更加狂野的姿态，笔直地撞了上去。
“我们将为奥姆尼先生，送上一份他绝对无法拒绝的快递。”
陈默想起了雅典娜之前的话，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的意志，通过飞船，向那片生物力场，下达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命令。
“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