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小碗颜色微褐、带着独特谷物清香的荞麦粉被阿沅捧来。另一只小巧的玉白瓷碗中,盛着不足半盏、清澈透亮、仿佛蕴含着净莲清辉的露水——正是阿沅小心翼翼从净莲幼苗叶片上收集而来。荆钗则用一只粗陶小碟,盛来浅浅一层颜色灰白、触手温润细腻、散发着纯粹草木余韵的灰烬。
苏窈接过荞麦粉碗。枯瘦的手指悬于碗口,并未直接搅拌,只是极其缓慢地、如同梳理琴弦般在粉堆上方勾勒着玄奥轨迹。指尖暗金翠绿的光晕微弱流转,这一次,引动的不是星辉,而是净莲幼苗散发的、涤荡尘嚣的纯净生机,以及新生地脉那温润包容的厚重之力。
“莲心清韵,地脉厚德,融于荞骨。”她低语。
光晕没入,荞麦粉的微褐色泽似乎更加深沉内敛了一分,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混合着谷物醇厚与大地生机的气息。
接着,她端起那碗净莲晨露。露水澄澈,映着她澄澈的眼底。她双手捧碗,置于心口,意念沉入露水深处,引动着净莲本源那涤荡神魂的纯净之力与晨露蕴含的勃发生机。两种力量在碗中无声交融,水面泛起极其微弱的乳白光晕。
“莲魄露魂,需以心念合其真。”她睁开眼,将调和了莲魄露魂的净水,极其缓慢、如同天女散花般,极其均匀地洒入荞麦粉中。
水流融入,荞麦粉瞬间变得湿润。苏窈拿起一根新的竹筷,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初生的婴孩,以筷尖极其缓慢、极其均匀地搅动着湿润的粉团。每一次搅动,都仿佛在梳理着无形的丝线,将融入荞麦粉的莲韵地德,与调和了莲魄露魂的净水,一丝丝、一缕缕地完美交融。
渐渐地,碗中形成了一团颜色微褐、质地柔韧、散发着纯净清新与大地醇厚气息的面团。面团表面光滑,内里仿佛蕴含着莲池清波与无垠沃土。
苏窈停下动作。她取过荆钗递来的那碟温润草木灰烬,捻起一小撮,如同最吝啬的匠人撒下点睛之笔,极其均匀、极其轻柔地……洒在面团光滑的表面!灰烬落下,瞬间被面团温润的气息吸纳,只留下无数个极其微小的、颜色稍深的灰点,如同夜幕初临时稀疏的星子。
“天火余烬,锁清辉于凡形。”
最后,她将这块融合了莲韵地德、封存了清辉的面团,极其郑重地置于粗陶沙盘之中,与那八块星尘麦饼胚并排。沙盘的温润细沙,无声地承托着这九份蕴含不同天地至理的“胚”。
“静待……心火自生时。”苏窈低语,将沙盘置于净莲幼苗旁,任阳光洒落。
澄园之外,短暂的死寂被另一种更压抑的暗流取代。
德王府。
寝殿内弥漫着浓烈的药味与焦糊气息。姬琮躺在锦榻上,浑身缠满浸透药汁的细布,露出的皮肤焦黑龟裂,如同被雷亟过的枯木。他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偶尔从喉咙里挤出几声破碎的、充满怨毒与痛苦的呻吟。床边,几位王府供奉医者满头大汗,却束手无策。世子体内那股焚心的煞火虽被强行压制,却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更将他的神魂灼烧得混乱不堪,怨毒戾气有增无减!
“废物!一群废物!”德王妃哭得双目红肿,状若疯癫,指着医者嘶骂,“琮儿若有三长两短,本妃要你们统统陪葬!”
王府长史脸色铁青,匆匆步入,在王妃耳边低语几句。王妃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眼中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澄园……苏窈!那妖妇!她害死王爷还不够,如今又害我琮儿!此仇不共戴天!长史!立刻派人!不!你亲自去!去请‘玄阴上师’!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本妃要那妖妇……魂飞魄散!”
“王妃!不可!”长史急声道,“陛下严旨,擅扰澄园者诛九族!世子之事尚无实据,且那荆钗老仆……”
“陛下?陛下自身难保!”王妃厉声打断,眼中闪烁着疯狂与恨意,“紫宸殿昨夜之事,真当本妃不知么?!那妖妇给陛下的‘引露’差点要了陛下的命!如今陛下昏迷不醒,朝堂震动!正是天赐良机!去!立刻去!请玄阴上师!本妃要澄园……鸡犬不留!”
长史看着王妃疯狂的眼神,又看看榻上气息奄奄的世子,深知王府已无退路,一咬牙:“……是!属下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