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园之内,晨光初露。
新田的萎靡依旧,但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衰败气息,似乎被昨夜的风吹散了几分。田垄边缘那两滩渗入泥土的污血,早已消失无踪,连一丝腥气都未留下,仿佛从未发生过那场血腥的碾杀。只有荆钗枯槁身影立在田埂,浑浊的目光冷冷扫过那片边缘泥土,确认再无一丝残留的死气。
阿沅揉着惺忪的睡眼醒来,看到姐姐和荆婆婆都在,小脸上露出安心的笑容,立刻跑去照看灶膛,准备烧水。
苏窈的目光,却落在了灶台上那只倒扣了一整夜的粗陶盆上。她走过去,枯瘦的手指拂过盆壁,感受着其内那微妙的平衡与悄然孕育的生机。她没有立刻揭开,而是转身走向水井。
“阿沅,取水瓢,引深井最底层的活水,要慢。”
“荆钗,取新筛过的细沙,半斗。”
很快,阿沅吃力地捧来一瓢清冽刺骨的井水。荆钗则端来半斗筛得极其均匀、颗粒分明的洁净河沙。
苏窈在院中选了一块平整的青石板。她先让荆钗将细沙均匀地铺在石板上,形成一个浅浅的沙盘。接着,她接过阿沅手中的水瓢,没有直接倾倒,而是将水瓢悬于沙盘上方寸许。
她闭上眼,指尖萦绕起极其微弱、近乎无形的暗金翠绿光晕。光晕流转,引动着清晨微凉的空气,更引动着那井水深处蕴含的沉寂地脉之力。这一次,光晕不再是唤醒,而是……梳理与沉淀。
“水蕴地脉,需以沙滤其躁。”她低语。
清澈的井水从瓢中极其缓慢、极其均匀地流泻而出,如同一条纤细的银线,注入下方的细沙盘中。
水流无声地渗入沙层。细密的沙粒如同无数层天然的滤网,水流经过时,其中极其微小的、因昨夜地脉反噬而残留的躁动气息,被无声地吸附、沉淀。当水流最终从沙盘底部边缘极其缓慢地渗出,滴落在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干净粗陶碗中时,水质变得比之前更加澄澈、更加沉静,仿佛所有的杂念都被沙粒滤去,只留下水最本源的沉凝与包容。
苏窈端起这碗滤过的沉水,走回灶台边。
她伸出手,轻轻揭开了倒扣在深钵之上的粗陶大盆。
一股难以言喻的、纯净到极致的空灵气息,混合着陈米被唤醒的醇厚芬芳与一丝清冷的月华余韵,瞬间弥漫开来!
粗陶深钵内,景象令人屏息。
澄澈空灵的井水,如同凝固的水晶。
水底,那些被唤醒的陈年净米,粒粒晶莹饱满,散发着温润如玉的蓬勃生机。
而在钵底中心,那几粒颜色稍显深沉的陈米簇拥之中,一株不过寸许高的微型玉苗,正静静挺立!
它通体流转着温润内敛的玄黄玉色,茎秆纤细却笔直,仿佛玉髓雕琢而成。顶端,那片蜷缩的玉白色叶苞,在晨光下,竟已悄然舒展开了第一片小小的、近乎透明的玉白色叶片!叶片薄如蝉翼,脉络清晰可见,流淌着纯净的光泽。整株玉苗散发着一股坚韧而纯粹的生命力,与钵中那极致纯净的环境完美交融,仿佛它就是这片小天地孕育出的精灵。
更奇妙的是,在玉苗舒展的叶片上方,钵中水面,凝结着一层薄薄的、如同最纯净牛乳般的乳白色凝露。凝露散发着涤荡神魂的清香,正是昨夜月华与本源生机雾气凝聚的精华——净尘玉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