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二刻。
砂锅中,“八宝朝元羹”已成。汤汁呈现出一种极其粘稠、近乎胶质的深紫色,表面浮动着璀璨如星辰的金色油花与氤氲的紫色灵气,浓香扑鼻,灵力波动澎湃如潮。
刘一刀迫不及待地冲进来,看着锅中那卖相极佳、灵气四溢的羹汤,眼中贪婪与得意更甚。他拿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通体由寒玉雕琢、刻满符文的玉碗,亲自盛了一碗。
“快!装入食盒!随咱家进宫面圣!”他尖声催促,仿佛已经看到苏窈人头落地的场景。
苏窈却拦住了他端碗的手。
“刘总管,”她指了指灶台上那只葫芦瓢,“陛下的羹,还差一味‘引子’。”
刘一刀一愣,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葫芦瓢中,“玉髓葱须饮”依旧清澈,三粒玉白米粒沉在瓢底,几根银白的葱须漂浮其上,散发着与满室浓香格格不入的纯净气息。
“你…你想干什么?!”刘一刀心头警铃大作!
苏窈没有理会他。她伸出指尖,极其自然地……从粗陶碗中那株嫩葱的顶端,掐下了……最小、最嫩的一片叶尖。
叶尖只有指甲盖大小,嫩绿欲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然后,在刘一刀和荆钗的注视下,她将这片嫩绿的葱尖,轻轻……放入了那碗盛满了“八宝朝元羹”、流光溢彩、灵气逼人的寒玉碗中。
葱尖触及粘稠深紫羹汤的瞬间!
“滋啦——!”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的声响!
紧接着,异变陡生!
那碗流光溢彩、灵力澎湃的“八宝朝元羹”,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净化熔炉!粘稠的深紫色汤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澄清!表面璀璨的金色油花如同幻影般消散!氤氲的紫色灵气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压缩、凝聚!霸道浓烈的异香如同被一只巨手攥住,瞬间……向内坍缩、凝练!
仅仅一个呼吸!
寒玉碗中,那碗卖相绝佳、灵气逼人的“八宝朝元羹”,竟已变成了一碗……清澈见底、微微泛着淡紫玉光的清汤!汤汁中,那几粒紫金灵米褪去了浮华的光泽,变得温润内敛,如同洗尽铅华的珍珠。而那片嫩绿的葱尖,静静地沉在碗底,散发着微弱的翠意。
浓烈霸道的异香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雨后山林与初生禾苗气息的……纯净清香!这香气温润、悠远,仿佛能涤荡心神,让满身油腻与浮躁的刘一刀都感到一阵细微的清凉与安宁。
返璞归真!八宝朝元羹!
刘一刀端着寒玉碗,如同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手抖得厉害,脸上的得意与怨毒彻底被极致的震惊与恐惧取代!他看看碗中清澈见底的羹汤,再看看苏窈平静无波的脸,再看看灶台上那只盛着“玉髓葱须饮”的葫芦瓢,以及粗陶碗中那株看似普通的嫩葱……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女子…她根本不是在烹饪!她是在…点化!以最平凡之物为引,化天地珍馐为至简!这手段,已近乎…道!
“刘总管,”苏窈的声音将他从惊骇中拉回,“午时三刻将至,莫误了陛下用膳。”
刘一刀猛地一哆嗦,看着碗中那碗清澈见底、却散发着令他灵魂都感到悸动的纯净气息的羹汤,再不敢有半分迟疑与怨毒,如同捧着绝世珍宝,小心翼翼地将其盖好,放入食盒。
“走…快走!”他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仓惶,抱着食盒,带着羽林卫,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玉膳坊。
后院重归寂静,只有灶膛余烬偶尔的噼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