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窈的眼睫,如同蝶翼般,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随即,那双紧闭的眼眸,缓缓睁开。
不再是之前的清澈明亮,也不是地脉意志附身时的掌控之火。这双眼睛,如同被最纯净的星河之水洗过,深邃、宁静,如同蕴藏着整个宇宙的奥秘。目光流转间,带着一种洞悉万物本源、历经生死轮回后的……大彻悟与大平静。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扑到自己身边、小脸上还挂着泪珠却已满是狂喜与呆滞的阿沅身上。那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温柔,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她极其缓慢地抬起手,不再是之前颤抖无力的模样,那手臂的动作带着一种玉石般的稳定与流畅,轻轻抚上阿沅的小脸。
“阿沅…不怕…” 声音依旧带着一丝重伤初愈的沙哑,却温润平和,如同暖玉相击,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阿沅“哇”地一声,再也控制不住,将小脸深深埋进姐姐温润如玉的颈窝,放声大哭起来,那是劫后余生、失而复得的巨大宣泄。
苏窈轻轻拍着妹妹颤抖的背脊,目光缓缓抬起,越过阿沅的发顶,落在了几步之外那个如同石雕般矗立的灰色身影上。
荆钗站在那里。肩头的伤口在玉髓露强大的生机下早已愈合,只留下一道深红的疤痕。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总是冰冷锐利的眼睛,此刻却复杂到了极致。震惊、敬畏、探究、挣扎……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深究的……臣服?当苏窈那双宁静深邃、仿佛能看透她灵魂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荆钗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苏窈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那平静的目光中,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她看到了荆钗眼中最后的挣扎,也看到了那挣扎之下,被力量与神迹彻底击穿的冰冷心防。
许久,苏窈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志:
“荆钗。”
简单的两个字,如同重锤,敲在荆钗紧绷的神经上。
荆钗的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她看着苏窈,看着那株在尸体与血泥滋养下、已长到寸许高、暗金纹路流转、散发着霸道生机的血玉金葱,再看看草垛上那个脱胎换骨、如同神只初临的女子。
皇帝?暗卫?忠诚?
在那超越凡俗的力量与重铸的神迹面前,那冰冷的烙印,如同烈日下的薄冰,瞬间消融殆尽!
她缓缓地、极其沉重地……单膝跪地。低下了她那从未向任何人真正低下的头颅。枯瘦的脊背挺得笔直,却带着一种献上一切的决绝。
没有言语。但这无声的跪拜,比任何誓言都更沉重,更清晰。
暗卫荆钗,于此易帜!
苏窈平静地看着她,眼中无喜无悲。她缓缓抬起手,指尖对着墙角那株血玉金葱轻轻一点。
嗡!
一缕极其精纯、带着血玉光泽的葱魂本源之力,如同受到召唤,从葱尖飘然而出,瞬间没入荆钗体内!
荆钗身体猛地一震!一股温和却更加契合她本源的力量瞬间流转全身,肩头疤痕的麻痒感彻底消失,腰侧的旧伤隐痛也无影无踪,连之前强行催动玉髓露带来的细微滞涩感也被彻底抚平!力量更加圆融,感知更加敏锐!这是……认可!是烙印!亦是……枷锁!
“护好阿沅。” 苏窈的声音淡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她需要时间,稳固这具新生的躯壳,消化体内浩瀚的力量与记忆。
“是!” 荆钗的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再无半分迟疑。她起身,如同最忠诚的磐石,无声地守护在阿沅身侧,警惕的目光扫向地窖入口被堵死的方向。
地窖内暂时恢复了宁静。只有血玉金葱缓慢而坚定地生长时,发出的细微“沙沙”声,以及阿沅压抑的啜泣声。
苏窈重新闭上了眼睛。她的意识沉入体内那片“废墟”之上拔地而起的“神殿”。暗金神骨为梁柱,玉质龙筋为脉络,澎湃的生命本源在全新的体系中奔流不息。玉佩的净化之力、玉葱的生命本能、地脉的厚重意志、甚至那被炼化的仇敌气血怨力,都在这新生的躯壳内达成了某种玄奥的平衡与融合。一种掌控自身、沟通天地的强大感觉油然而生。